大雨驱散雾气。
痛苦、挣扎，无一不浮现。
刀贴着他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划，艳红便能刺痛她的双眼。
清漪突然笑出声：“我不会杀你。”
她能来到这个世间，领略奇妙，感悟天地。初尧给予她莫大的帮助。
可也仅仅是不杀他而已。
过往那般日子，回不去了。
清漪直起身，发丝沿着刀刃滑落，零散地垂在他的肩头。
发断如情断。
手腕在发烫，清漪抬起手，属于初尧的魂印刻在她的体内，昭示着他们的关系。
都不需要了。
清漪握着刀，面无表情地刺入魂印，硬生生剜去一块肉。
血立即涌出，落在被褥上，落在发丝上，也落在他的眼睛里。
可笑的是她竟然没有生出解脱感，反而没法直视他。
“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在这世间，你我仅是陌路。”清漪报复般说道，“初尧上神，你便一个人活在痛苦里吧。”
血凝固在伤口上，渐又生出新的皮肉。
尽管她选择要和初尧划清界限，形同陌路。可她的一切还是跟初尧息息相关。
清漪，你多可笑啊。
她收起刀，翻身下床。
在她下定决心离开时，初尧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濒死之际爆发出决绝的力量，她挣脱不开。
初尧的声音带笑，颤抖着，不甚清晰。
“你恨我，所以你会永远记得我，对吧。”
“……呵。”
清漪回过头，自上而下俯视他。将他的不堪、阴暗、破碎全部收入眼底。
她笑说：“我不恨你，我觉得你可怜。”
从不否认她产生的心疼，也不否认她想要他一直陪伴的荒唐念头。
可一旦没有了联系，所有复杂的情感都会随着漫长的生命而落入时间洪流，逐渐消失不见。
清漪狠狠从他手中抽离。
空气被搅乱，扬起的尘埃起起伏伏。初尧望着不清晰的尘埃，落下了眼里的光。
走出纤凝殿的那刻，血腥味不复存在，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
要开始只属于她的崭新生活了。
是清漪的，是她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结界中的纤凝殿失去昔日色彩，受到主人的影响，乌云遍布在上空，下着倾盆大雨。
雨阻止了她离开的步伐。
清漪站在殿门口，看着樱树上的花瓣被雨打落，凄惨地埋进土里。
光秃秃的枝桠一点都不好看。
她看得出神，一柄雨伞悄无声息地遮在她的头顶，替她挡去倾斜的雨。
“我说过，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却将你当做傻子，一直瞒着你。”
清漪看向徐怀澈，他笑得像是赢得了这场博弈。
徐怀澈自信道：“输的那个人，只会是他，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没有将来了。”清漪打断他。
“…是。”他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往事随风散。清漪，我们走吧。”
“走。去哪？”
漫天雨帘，无处可去。
可真的是雨让她走不动半分吗。
徐怀澈：“都可以，你想去哪我都会跟随你。或者我们一起回魔界，忘了这里的一切。”
他的目光随着清漪的视线落在樱树上。
魔气从他袖口横扫而出，直冲樱树。清漪想也没想便按住了他的手，说：“这里是初尧上神的住所，一花一木都只属于他，你不能损坏。”
魔气打在树干上，一阵金光闪烁，片叶无损。
徐怀澈不爽地咬牙。
清漪淡淡一瞥，道：“我在仙界还有事要做，不会跟你去魔界的。”
“我陪你。”他说。
清漪顿了顿，接过了他手中的伞：“走吧。”
终归是要走的。
走入雨帘中，压盖所有听觉和视觉的雨让她生出一丝窒息感。可突然，身后那人喊着她的名字，穿越过一切，直达耳边。
“清漪——”别走……
清漪转回身，看着初尧扶着殿门，白袍由里而外晕开一圈又一圈血色。
他踏着虚弱的步子，走入雨中。雨打湿他的身躯，拖曳一地血迹，融化又聚拢，曾经高大的他在雨中也显得无比渺小。
清漪想起了尘埃。
他被不断往下压，如同遍地尘埃一般。
初尧走到她面前，潮湿黏腻感无孔不入。
他扯着苦笑，说：“我还有一些事没告诉你，你想听……”
“初尧上神！”徐怀澈挡在他们中间，严声厉色。
阻挡了他想抚摸她脸的手，雨一刻不停地打在他的身上，不断颤抖。
徐怀澈手中涌出一团魔气，不怀好意道：“若你再想伤害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初尧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
清漪垂眸，按住徐怀澈的手，冷声道：“我不想听。”
天边一声雷鸣，樱花又坠落几瓣。
“你的过往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初尧上神自重。”
雨声再度变响，盖住彼此早已紊乱的呼吸。
清漪握着伞，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不知在仙界走了多久，外面的天一望无际的蓝，她始终撑着伞。
徐怀澈没有说话，安静地跟在她的身边。
根本没有意识，等清漪回过神，她已经站在雪岚山的破茅草屋前。
她收起伞，随意摆在外边，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熟悉的布局让她不由得一怔。
住在这也挺膈应的吧。
可雪岚山不能用灵力，要想将屋内的摆设全调整一遍，应该需要大功夫。
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没了初尧的约束，她不用铆足了劲修炼。刚好得空能收拾收拾，权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怎么又想到他。
清漪瞥开眸，走到梳妆镜前将所有首饰拢起来，想塞进妆匣中。刚一打开盒子，她的菡萏簪子包裹严密地放在里面。
可见对其的重视程度。
清漪拿起菡萏簪子，将其余首饰丢进去。
这是她最喜欢的，就算是初尧做的，那送给她就是她的了。
她不扔。
“嘶——”
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徐怀澈捂着心口，单手撑着桌面，满头大汗。
沾了满手的血液。
伤口的严重程度还在加深。
清漪蹙眉道：“刚才给你的药你都摔了。”
“没…没事。”徐怀澈虚弱地摆手，“我…一点…也不痛…噗——”
他喷出一口血。
清漪真的很想骂他两句。
“别逞能了。”她无奈道，“分明就是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弟弟，平时拽成二百五做什么。我这应该还有些药，你……”
清漪刚把菡萏簪子塞进如意袋，一转身，屋内的环境直接大变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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