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火，许是又烧了一夜，火光映红了他们离去的路。一路上袁青钰紧紧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李承璟知她心中愤懑，但此情此景，没有人能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他只是紧紧的握着袁青钰的手，袁青钰也并未抽回。
面对共同的敌人，面对城破家亡的无辜百姓们，他们从彼此紧握的手中汲取力量。
原本需要四五日才能赶回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缩短到了两日。在这个过程中，一向诸多诡计的萧玄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一路协助赶路。
祥城外吊桥重新收了起来，城墙上布满了箭弩，火药成堆的放在角落干燥的地方，整座城都遍布着紧绷的守备情绪。
“开门！将军回来了！”祥城城门外，袁青山高声喊道。城头上探出了齐绍胡子拉碴的脸，“袁将军，殿下你们回来了！”
“快！放下吊桥！”
几人通过吊桥后，顾无名已经赶到门口了，他眼下青黑，亦是几日都未好好休息了，“乌蛮探子几日前派人来过了，我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做成毫无防守，近乎空城的模样，他们探查一番就返回了。现在祥城已经按战备进行了重新部署。”
齐绍也已经从城楼赶到了门口，见到他们的神情感觉不妙，“怎么回事？凉州城那边情况如何？”
袁青钰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抽搐，在凉州城的遭遇和连续赶路的紧张让她的身心都十分疲惫。
“先进去再说。”李承璟看了她一眼，安排大家先进城。
到了议事厅，李承璟拿过桌上的杯子便倒了一杯热茶给袁青钰，让她缓缓，她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对着李承璟微微摇了摇头。
“齐大，现在祥城你之前带来的兵和原本祥城守备，还有战力的一共有多少人？”
齐绍将军士名册拍到桌子上，“全力可战者，约莫两万人。箭簇刀剑，可以打两场硬战，滚石檑木倒是数量足够。”
顾无名手指在布防图上划过，“费烈儿所率的两万余人，距离凉州城路程不足三日了。”他抬眼看着袁青钰，“哈切舍尔在凉州城内屯兵有近三万。但是凉州城城墙数丈，易守难攻。我们没有足够攻城的兵力。”
“凉州的城墙，我们硬攻损伤会很大，起码要备足城内抵抗的三倍兵力！”袁青山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两万人，拿去堆城墙吗？！”
“我带三千人去攻城。”袁青钰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人都惊到了。
“你是带人去送死吗？三千人！给乌蛮塞牙缝都不够！”袁青山吼道。
“乌蛮既然已经派了探子过来探查，已经从内部瓦解的祥城一定吸引了他们，按照哈切舍尔谨慎的性格，他最多分兵一半来攻打祥城。所以，青山，我给你一万五千人，你给我把祥城守死了！”袁青钰严肃的望向他，“能做到吗？”
“能！”袁青山咬咬牙应道，“我保证他来多少人我给他拖住多少人！”
“齐大！我给你两千人，你给我去把从凉州城外这条山道，”她用笔将两城之间一处山道圈了起来，“弄成鬼门关！重石！箭弩，陷马坑，铁藜子，能放多少放多少！给我拖住费烈儿！”
“是！”齐绍马上应声领命。
“剩下的人呢？”李承璟盯着她。
“三千人，随我正面攻城。”袁青钰拿笔圈住凉州城，“哈切舍尔的驻兵并不平均，西北面都是老弱病残的伤兵，那里是我们的突破口。”
“你是不是疯了！”李承璟怒吼道，“三千人？你带三千人怎么攻城？数丈高的城墙，若是乌蛮从城墙浇滚油下来你们连尸骨都找不到！”
“所以不能用爬城墙的办法！”袁青钰沉声道，“凉州城的城墙高但当年为了方便运输，所用的修筑石头皆是前后错开镂空排列。用火药可以炸开！”
她的眼睛在灯火下闪着奇异的光芒，“只需要三个点！将绑了火药的竹竿钉进去，就可以引得城墙坍塌！”
“谁去钉？你去？”李承璟抓住她的手腕质问道。
“不然呢？”袁青钰抽回手，“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加知道凉州城墙的弱点在哪里，想让它裂开时那根钉子应该钉在哪里！”
李承璟与她对视着，外面传来兵器搬动的声音，士兵集结呼号的声音，一声声摩擦着他的耳朵，刺入他敏感的神经。
“我给你几个暗卫，同你去固定火药。”萧玄一直默默的听他们说话，直到现在突然说道。
夜晚，天气又凉了几分。袁青钰扎紧身上的护甲，腰带的位置顶住了她的肚子，腹中那团血肉的生长带来时而出现的一阵抽痛。
她咬牙又捆紧了几分，压力暂时让腹中的钝痛弥散消失。营帐的门帘被掀开，李承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吃了。”他直接将碗塞到她手里，不由分说。
袁青钰接过粥，吞了一口在嘴里，青稞粥里混着一股微苦的药材味道。她动作一顿，安胎药？
“顾郡守说，按照目前城中粮食的情况，这一仗如果打输了，便也撑不了几天了。”李承璟突然开口道，他下巴的线条绷得很紧。
“不会败！”她连着几口吞下这碗滚烫的粥，热度顺着她的食道滑下，烫得她几乎涌出眼泪。
李承璟看她的样子，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大声道，“袁青钰！你就不能……”
不能什么呢？李承璟看着她的眼睛，剩下的半句话被他吞回了肚子里。她的眼睛里有着凉州城的雪，带着冲天的火光。想说的那句你就不能不去，显得那么可笑。
感受到他手掌肌肉在她的肩头收紧，袁青钰动了动嘴唇，还是说了，“李承璟……若我今日死在凉州城下，”
她抬眼看着他，“不用替我收尸，带着所有人，杀尽乌蛮蛮子！杀多少，我在地下帮你记着！”
李承璟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他咬紧牙关说道，“阿钰！你答应过我的！”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哀求。
正在此刻，门外士兵来报，“报！袁将军，士兵集结完毕！”
袁青钰收回了目光，她将李承璟的手使劲的拽开，然后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身上的银甲带出哗啦的撞击声。
当她走出帐外，李承璟突然追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袁青钰！活着回来！这是军令！”
她没有回头。
凉州城外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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