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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登闻: 击鼓鸣冤望天听

小说:

戏精夫妇今天也很甜

作者:

天沧既白

分类:

古典言情

南定十七年,三月春暮。

卯时,卖包子的阿包叔推着食车脚步匆匆,食车车轮在奉公街道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阿包叔暗喜今日自己来得最早,比隔壁卖油饼的卢大娘脚程还要快。

雍州州治衙门就坐落在奉公街上,是每日上值的衙卫必经之路,他们多半是没成家的儿郎,大清早起来能穿戴好衣冠就不错了,哪会寻思自己做吃的。

州治衙门当然不允小摊于门前叫卖,但上任知州柳鸣潮与新任知州薛济源为人心善,对这些挤在三两步外的早食小摊睁一只闭一只眼。

阿包叔琢磨了个靠近衙门的位置放下食车,他掀开蒸笼,醇厚的香气如袅袅云烟直冲鼻腔,令人奇怪的是这里面竟夹杂着一丝血腥气,他疑惑不已跟着那丝血腥气绕过了州衙门前的石獬豸,看到面前景象后,吓得一屁股跌坐在青砖上。

“杀……杀人啦!”

州府衙门前的悬尸架上,阿包叔认出了是那无恶不作的四州巡抚使樊广,两品大官竟被赤裸裸倒吊在上面,双手被缚,层层白肉堆叠的肚皮垂到鼻尖,血线从腰腹流到眼睛里,再凝成珠坠落到衙门前的青石板上,活像屠户案板上刮了毛的死瘟猪。

阿包叔再拿开遮住眼睛的手掌一看,发现那一品大官员下半身的贼东西竟被割落,活生生塞到了嘴里,他吓得下半身发凉又闭上了眼睛。

樊广看到来人,仿佛有了生的希望,他拼命睁开血糊的眼睛,嘴里“阿巴巴”十分微弱说着:“给你……金子,救……救我……”

“福生无量天尊啊,”阿包叔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吓得面色苍白,他瞥到奉公大街远处终于有了一顶轿子稳稳向着衙门行来,连滚带爬冲到青帷大轿前磕完三个响头,指着不远处的悬尸架,“薛大人……有……”

“阿包叔,有什么呀?别瞎耽误大人功夫。”抬轿的小郎不觉所以,瞪大眼睛道。

青帷轿帘突然被一只细长白净戴着黄玉扳指的手掀开,薛济源的朝靴碾破了青石板上的桃花花瓣。他身量高,往前走了几步望见悬尸架上晃荡的肥硕身躯。

他不由想起昨夜那事,子时二弟薛复北着急登门,妻江妗疼侄子薛伯莲,便被讨走了一队小兵夜叩济慈庙,大肆搜庙惹得僧人不快,是而方丈晨间便着人向他禀报:“府上公子虽慷慨豪杰,却于佛门之地开戒,说四州巡抚使樊广强掳民女藏于庙中,真是荒谬!”

薛济源夹紧了川字眉,他心想膝下一子二女,仲桃,叔蓉不必说,最是聪慧懂事不过。

偏薛伯莲,这个竖子!不去考取功名,却成日与他人厮混!给他老父心里添堵。

“大人,这……这怕是......”前去查探了一番的衙役解下系在石獬豸獠牙上的绢帕,上面字字泣血,状告的是樊广强掳贫女,轮流讨好官员之事。

“将樊大人放下来罢,好生送回府,”薛济源轻轻瞥了一眼血书,想起昨夜一并送到薛府的龙纹玉珏,他青石板上的倒影被朝阳拉得细长,“派个大夫安生诊治。”

这不是他能管得起的。

看言荞的下场就知道了。

……

沈半城后宅邸。

言朝兮在抱厦处拿着蒲扇小心煎着药,她终是憋不住问起身旁在熬另一壶药的沈昙:“我们将姊姊们安置在这,沈大人那儿真的没事么?”

“不必管他,他做了太多坏事,正好积点德,”沈昙平静得像尊玉像,又倒好一碗药汤,用那双无情铁手将药碗捧在掌心,“更何况,那些姊姊如今还有哪处可以去的呢?”

“沈大人只是做些琉璃珠宝买卖生意,难道……是些以次充好的坏事吗?”

“自然不是。”

沈昙看向院中的石漏,辰时了,他想起倒吊在衙门悬尸架上的樊广,现在应当已经被人发现了罢。

今日言朝兮与宋栀宁齐齐向族学告假,她们向宋老太君撒娇卖乖说要陪谢弗樨姊姊去云梦洲上赏花踏青,且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连侍女也不带,谢弗樨如今可还在云嵘山庄,宋老太君想对账也没处对。

这厢刚到云梦洲,打发走车夫,江灵晔与沈昙便骑着马带着她们悄悄回了沈府后门。

寄居在沈府的常明被沈昙拉下睡榻,见到言朝兮身后病恹恹又骨瘦伶仃的姑娘们顺即吓得表情严肃起来,他找了有几分通药理的江灵晔与宋栀宁来私药房抓药,捣药。

正在此时,宋嘉澍依据江灵晔留下的记号翻进了院子里,他到底只是个抱书十六载的书生,这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却焦灼地环顾四周终于找到抱厦处的言朝兮,冲到她面前嗷嗷大哭。

“朝朝儿!哥哥可算找到你了……那些姑娘们都不在济慈庙!伯莲也被薛伯父的人给带走了,要不是我机灵,这下不得被祖母的鸩杖打到屁股开花!”宋嘉澍“呜哇”蹲在她身边嚎着,却只见其声不见半点眼泪,“都怪沈二哥!他骗人!这下那些姊姊们怎么办哪!”

“宋郎君不要难过,朝朝可没骗人。”沈昙端着空碗站在他背后淡然道。

他方才将药碗端给了侧房的宋栀宁,因为如今那些姊姊,只有言朝兮与宋栀宁才得以近身。

宋嘉澍显然被吓了一跳,他对着又开始熬药的沈昙有些发怵,但随即看到他们的举止眼中升起一丝欣喜,扣住了言朝兮的蒲扇:“朝朝儿,那些姊姊们……”

“你说话可小点声罢,几个姊姊们好不容易睡下,”言朝兮抓着蒲扇拍了拍宋嘉澍的束发,微敛双眸,“只是回来的只有十六个……”

言朝兮一边煎着药汤,一边轻言慢语暗河中的事情始末,将自己的线索归结于被囚禁在暗河中痛不欲生的姑娘们为此托梦。

话毕,宋嘉澍抱膝蹲在地上,眼神中的光也逐渐熄灭了,喃喃道:“她们要是早点托梦给我就好了。”

言朝兮将蒲扇递给宋嘉澍,自己又倒下一碗药。

每个人的伤势不同,常明隔着纱帘一一诊脉时,脸色瞧着比苦瓜还苦。

“言姑娘,你性情更稳重些,那药汤终究治的是虚劳止躁,你……还得替我查看一番她们的伤势,我再配些生肌去痕的膏药。”向来风流无度,嘴上没门的常明斟词酌句对言朝兮道。

刚来时,有几个激动得了疯症的姑娘连连大叫着打翻江灵晔或是沈昙的药碗,拿着碎瓷片就往他们身上割,连自己踩在满是碎瓷的地上都不觉痛楚。

那些姊姊,与其说是惧怕近身,其实更多的是恨意,恨那些吃人的男子毁掉了她们的一生。

言朝兮捧着药碗站在风中,直到滚烫的药汤温热得可以入口,她提起一口气跨入屋子,里面的三清道祖像还挂在墙上,祖师目光还是如此悲悯。

角落处,姊姊们却舍弃临时的厚厚毯子,仍窝在一起报团取暖。

裁衣铺晨间一开门,江灵晔就快马跑去包了半屋子新棉衣,但言朝兮却与宋栀宁对着面前几个带着敌意的姊姊们束手无策,只有卫秋水接过了衣裳,静静与她们穿上。

卫秋水转头看向言朝兮的眼神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将药碗一饮而尽。

她们的难处太多。

她不想让言朝兮觉得她不领情。

“卫姊姊……可否能让我查看一番你的外伤,我们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夫,他会帮你们恢复原状,”言朝兮犹豫之下终于说出这句话来,比着手势又急切道,“只有我,卫姊姊,只有我言朝兮!旁人都不会进来。”

卫秋水闻声抿了抿唇,她安静地将言朝兮拉到角落,解下衣带。

看到肩胛处那些密密麻麻被线香烫出的痕迹,女郎身前几乎枯萎失色的花蕊,言朝兮的心中也像被烫了一般,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嘴唇颤抖着,自己仿佛又成为了梦中的卫秋水,无数的绝望,悲伤与仇恨淹没了她。

“不要……啪,”卫秋水看向一点点将她的衣裳套回去的言朝兮,摸了摸她眼眶中将坠的泪,“只是……被……牲畜幺了。”

“好。”言朝兮环在卫秋水的脖间哽咽道。

……

“不好了!樊广……樊广那头死猪还在找我们呢。”去买午食的宋嘉澍跑红了脸,闯进院里半蹲喘气道。

“真他娘祸害遗千年!阿包叔说有一侠士把那头瘟猪的器物割了放嘴里,光屁股倒吊在衙门口,还写了封血书,那又怎样?薛伯莲他爹也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竟然把樊广给放了!”

宋嘉澍放下两臂的六个食盒,气得狠狠踹了一脚院子角落里的丹若树苗。

廊下,江灵晔抱着一篓子药草挑了挑眉,望向沈昙:沈二哥做事如此不干净。

沈昙却回了一个淡漠的眼神:死,是在便宜那头瘟猪。

厢房中,五人围在圆桌前,却无一人张口。

“那头瘟猪如此肆无忌惮!我们姑且保得了自己,却保不住……”宋嘉澍敲了敲桌面,“我就不信满雍州,哪怕整个南芮都找不出个清白官,薛伯莲他爹心难道是石头做的!樊广势力再大,难道大得过国君!大得过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么!”

言朝兮给宋嘉澍浇了一盆冷水:“樊广是四州巡抚使二品大官,在雍州只手遮天,更遑论,你焉知他背后站着的人是不是……”

“登闻鼓。”沈昙蓦地打断了言朝兮的话,那三个字镇定有力,一下子抚慰了众人焦躁的心。

震卦主动,雍州是古旧都,汤泉宫是前朝宫邸东侧,还有一处生门。

言朝兮内心却生出一丝怪异感,她觉得沈昙的突然打断仿佛并非无意。

江灵晔眉间舒展了下来,他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言朝兮道:“我们,再赌一把罢。”

宋栀宁急得胸口起伏不已,她面色白得像抹了三斤珍珠粉:“那旁人会如何看那些姊姊们!”

“栀宁,呼吸,不要急,”言朝兮有规律地抚着宋栀宁的背部,她微微垂下眼帘沉思,随即抬起双眸,目光坚定烁烁,“假若那些姊姊不愿,我就去——击鼓鸣冤!”

言朝兮捏紧拳大步迈进屋中,果然大部分的姊姊在角落处懦懦呢喃,也有嘲讽她。

“你是权贵姑娘,生来多么得清白!你吃过苞谷与土瓜吗?你数过一个个冻得人发抖的黑夜吗?你伺候过那些肮脏的男人吗?你被鞭子抽打过,被烛油、线香烫过□□吗?”

“你如今在这冠冕堂皇地‘劝告’,难道……与我们感同身受过吗?你还能嫁得如意郎君,而我们!我们这里的十六个女子,还有什么!便是回家,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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