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槿走的这条路,是粉身碎骨的断崖路。
顶替岑圭的身份,杀死所有见过岑圭真实面目的人,这些事并不难。
宫墙之内,最底层的奴婢失去了自由和尊严,学会了撕咬、攀附、吃人不吐骨头。
将人置于死地不需要见血,只需要稍微使点手段。其他人,自然会像饿极的豺狼,将一个人生吞活剥。
最后,那些逼死岑圭的人,全部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养分,等到来年再生出鲜艳依旧的花。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仅有的目的。那就是查清相府灭门真相,手刃仇人。
然而,年过几载,裴承槿却只有寥寥收获。他不甘心,也不能停下。
手指僵硬得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裴承槿用力蜷缩了下。冰冷的血液似乎在挤压之中重新流动,手心已然被掐出了月牙的痕迹。
“临神山分阴阳二面,其阳多草木,其阴多玉。山中有兽,其状似禺,生六耳,音如鸣,常现于阴阳之交,守阴阳之草。此草喜阴又厌阴,喜阳且恶阳。瓣若鳞甲,于光下现异彩。曰,神休草。”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皮肉上激起千层浪,裴承槿顺着文字读了下去。
“神休草长于冰岩,不荣而实,可化腐肉,生断骨。闻之有异香,调若芷兰,芬香馥郁。久闻则变,味腥而涩。”
这正是寒鳞草的特征!
读到此处,已至末尾。书中既无再多描述,也无具体图画。
裴承槿将整段又看了几遍,确保自己将每句话都记入了脑中。
寒鳞草既香也臭,那深夜当街掏心的怪人身上也有异香。虽然臭味尚且未闻,但是灵魂深处的记忆不会说谎,寒鳞草与怪人间定有联系。
这书中讲,神休草可化腐肉,生断骨,听来应是治愈之效,又如何能与掏心的怪人产生联系呢?
在这博文阁中不觉时间流逝,裴承槿抬眼望去,夕阳早已打在了他身上,再呆下去恐怕会引人怀疑。
裴承槿将书册放回了原处,绕道存百家学说的书匮前,挺身走了出去。
今日来博文阁,裴承槿并未带任何人。他只身出了皇宫,穿梭在熙攘街道上。
火红的灯笼随夜风而摆动,面皮被这风吹得绷紧,人们只好夹死了袄子。
流光映在裴承槿的衣摆上,很快,下一盏灯火在他的脸上照出霓虹的颜色,嘴唇更是红了几分。
他与众人擦身而过,长眉蹙起,似有心事。
先是醉汉,后是大理寺少卿,二人皆被掏心,且凶手不会是同一人。司岱舟定然已将掏心醉汉的凶手捉拿,若是出了同样凶残的第二人,那大理寺少卿不会是惨死的最后一人,应该还会有下一名受害人。
那夜见到的怪人身上异香同寒鳞草一致,不仅证明他与寒鳞草颇有渊源,而且很可能同相府灭门之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思至此,裴承槿再次走到了西营街的那条路上。
血迹早已不见,来往的人群一如既往。这场骇人的闹剧,已经被众人抛却脑后,再记不得。
当务之急,应先尽快找到杀害大理寺少卿的凶手,否则将会有下一人因掏心而死。若是想寻到这名凶手,怕是还要从怪人入手。
二人虽是先后作案,但是目的一致,手段也是同样残忍,应有关联。但那怪人在司岱舟的掌控下,不好接近,此时只有异香一条线索。
裴承槿站在原地,周围是此起彼伏的谈笑声。
若是从异香处下手……
“此花喜阴又厌阴,喜阳且厌阳。”
书中之言浮现在脑海,裴承槿又猛然想起耿元恺前几日的话。
岐山高峻,山体有暗河,又在阴湿处生出喜湿厌光的久白。
大理寺少卿是因为发现了久白的花瓣,才一路追查至药王庙。岐山虽不及临神山之高,但同样二分阴阳。
难道,寒鳞草,被人秘密种在了岐山?
这想法让裴承槿不寒而栗。
大理寺少卿是因追查偷造军械一案而死,死于药王庙。倘若寒鳞草真被种在了岐山,那这偷造军械的幕后主使,也很有可能是掏心一案的罪魁祸首。
再往下推导,掏心怪人身怀异香,又同相府所种寒鳞草相似。
一切似乎明朗,又诡谲万分。裴承槿听不见周围人群吵闹的声音,耳畔嗡嗡作响。
相府旧案真相成谜,皇城之中怪事频发。裴承槿脚下踩着的不是繁华的都城,而是惊涛翻滚的漩涡。
“厂公!”裴九站在门口,远远见到裴承槿的身影,忙喊了一声,跑上前去。
“厂公可是忙完了,今日大理寺将三哥送了回来,我看应是找人医治过了。”
“裴三身体如何?”
裴承槿尚未缓过神来,身上满是冷气。
“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还有就是,那大理寺卿找人带了话,说是……是……”
裴九语气迟疑,这接下来的几个字难说出口。
“是什么?”
“说是您办事磨磨叽叽……别拖了他的后腿……”
耿元恺是司岱舟的亲信,看他不爽实属正常,裴承槿并不在意。
再者,耿元恺要是办事利落,早将凶犯抓进大牢了,还能有空在这耍嘴皮子。
“不必理会。之前说的,去皇都周围的坟墓打探那个哑巴宫女的事情,可有进展?”
裴承槿进了屋门,裴九已在屋中生好了火盆。阵阵暖意抚在身上,让他僵直的身体舒展了些。
“这事……尚无进展。还剩下几处,属下近几日便去。另……还有一事……”
裴九不自觉抿了抿嘴,垂下了脑袋。
“什么事?”
裴承槿刚坐上圈椅,将背靠在了上面。
“过几日是兄长的忌日,属下想先去祭拜兄长……”
裴九的兄长就是已死的岑圭,而他原名岑玖。
裴承槿在岑圭死后找到了他的弟弟,本欲将其送出皇都,奈何岑玖不从,誓要见证仇人之死。
无奈之下,裴承槿暂时将岑玖留在了身边。待迫害兄长的贼人都死干净,岑玖也没走,反而赖上了裴承槿,缠着裴承槿授他武艺。
后来,裴承槿成为了裴乐贤的义子,岑玖更名改姓做了裴九,直至今日。
“既是忌日,理应前往。可有银两多买些纸钱?”
这圈椅坐着并不舒适,木头膈在身体上,裴承槿只好直起身子动了动肩膀。
“有的。”
裴九见裴承槿这个动作,便知他是坐不惯这把椅子,又道:“冬日天寒,木椅坐着冷,属下找人缝了软垫,不日便送来。”
裴九待裴承槿,有下属的服从,也有待兄长的关心。对于顶替岑圭身份一事,裴九没多问,裴承槿也从未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也是,裴承槿是女子扮了男装这种事,不能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他的复仇,是相府遗女的复仇,与他人无关。
而今夜,裴承槿欲独探岐山。
硕大圆盘将屋檐照亮,正脊处光亮一片,而垂脊藏于黑暗。明暗之间,泾渭分明。
裴承槿跳下窗户,月色正与他撞个满怀。
岐山路远,一路掠过去太费体力。裴承槿已买通了一名马贩,于子时初在皇都外骆驼道牵去一匹好马。
如此,自骆驼道上马,一路西行,直去岐山。
怪人掏心一案后,皇都内执行宵禁,巡查也多了起来。
裴承槿绕过守卫,甩出绳索,以最快速度翻出了城墙。
一路风声贯耳,马蹄震动,裴承槿到达药王庙时已近子时三刻。
药王庙香火凋敝,破败不堪,内部更是杂乱一片。只不过有一处明显被清理过了,想来这应该是大理寺少卿的殒命之地。
寺内早无神龛,只剩碎成长条的烂布挂在半空,正悠悠而荡。上了年头的木门只剩下一半,吱呀的声响时断时续,忽长忽短。
裴承槿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药王庙处岐山之下,而岐山山势险骏,人迹罕至。一般只有砍柴采药者上山,人数屈指可数。
故此,岐山难登,只有依靠人力踩出的小道。
今夜明月高悬,视野倒开阔。裴承槿绕过药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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