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方府厨房里,两个小丫鬟各捧着一碟枣糕和一碟枣花酥正往采晖堂偏厅里送。
此时偏厅里站一位看着三十来岁的妇人。身穿宝蓝色织金蝴蝶缎面交领袄,发髻上斜插一根金凤吐珠簪,脸似银盘,肌肤莹润,只是看起来一脸愁容,在屋内不停踱步。此人正是方府的当家太太何惟月。
“太太,先坐下来喝口茶吧。”说着把新泡的碧螺春放到靠墙的紫檀木桌上。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嬷嬷,穿一身酱紫色衣裙,眉眼看着有些严肃。
“红杏,你说二郎这孩子怎么不让我发愁。”何夫人深深叹气,随即在椅子上坐下。
端起一旁的碧螺春,一口没喝又放下。
这事还要从上个月说起,二月二十五是工部侍郎刘大人家夫人的生辰,何夫人准备好贺礼高高兴兴前去祝寿,没想到生了一肚子气回来。
何夫人现年四十二,十六岁与方大人成亲,从西平县远嫁到京城。婚后夫妻感情和睦,方大人爱重她,府中连个妾室也没有。她生育两子,方大郎现年二十五岁,与妻女一起外放做官。方二郎现年十七岁,在翰林院任职,本该成婚的年纪却还迟迟不肯议亲,也不肯让女人亲近,身边伺候的净是小厮连个丫鬟也没有,就是在采晖堂遇到年轻丫鬟递个茶水也是丝毫不假辞色。
方二郎方冉途眉眼精致,皮肤白皙,打小就有玉娃娃的美称,如今更是京城排的上号的美男子。科举之路也是一路顺遂,家室虽比不上皇亲国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方大人眼下也颇得皇上青眼。
京城中爱慕他的小姐也有不少,他都让何夫人婉拒了,何夫人以前觉得他以科举为重也没什么不好。可如今其中的几个小姐成婚后连孩子都有了,他的婚事却还没有影儿。
席间,寿星杨夫人将她家刚满一岁的孙女抱出来给大家看,众人纷纷赞赏。何夫人也抱着小孩逗弄一阵。
“何夫人这么喜欢小孩,什么时候让你家方二公子也生一个才好。不过方二公子还没议亲,怕是还有的等。”
“等等媳妇也不怕什么,只是听说有人在玉桥街上看见方二公子和翠云馆的夔公子一起并肩走,若是给家里领回来一个……,那就不好了。”
话声刚落地,引起全场夫人小姐一阵笑声。有些人顾忌方大人的地位,吃茶吃果掩饰笑意;有些人没忍住笑出声来,其中笑得最大声的就是拱火的二人,兵部尚书的夫人徐氏和户部侍郎的夫人周氏。
这二人与何夫人素来不睦。她们年少时便自诩京城才女,看不起何夫人娘家是地方的百户,又羡慕何夫人能得夫君宠爱,一有机会便取笑她。只是何夫人两个儿子都争气,尤其是方二公子,她们家的混小子拍马都赶不上。心中生怨,现如今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不得好好嘲笑一番。
何夫人的脾气比年轻时收敛许多,她云淡风轻地品茗,等大家笑过才缓缓开口道:“我家二郎缘分还未到,等来日娶新妇定会奉上请帖,请诸位观礼。”
何夫人以她认为最好的姿态说完这番话,回去她问过方二郎,知道夔公子的事是个误会。没想到刘大人家寿宴结束没几天,方二郎可能是断袖的传闻就在京城传开了。连他家老爷,这个不喜说闲话的都从同僚口中听过这个谣言。
“都怪那两个长舌妇!”何夫人攥起拳头重重捶在一旁的桌面上,把白瓷杯中的茶水都震出来不少。
张嬷嬷麻利地把茶水擦干净,又换上新的茶水。见从厨房拿糕点的两个丫鬟回来,从她们手上把枣糕和枣花酥放到桌子上。
“太太,这是厨房新做的,您快尝尝。”
何夫人最喜有红枣的糕点,一样吃了一个,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红杏,你也吃,厨房新请的糕点师傅厨艺不俗,比天香楼的也不差什么。”说着拿起一块枣花酥递给张嬷嬷。
张嬷嬷是何夫人身边的老人,从何夫人待字闺中就在旁侍奉,最了解何夫人的喜好。
何夫人吃完糕点,洗净手,站在窗前看风景,忽然看到院墙边上有一株枯死的石榴树。
“红杏啊,你说那长舌妇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方冉途刚回竹香院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康平就说张嬷嬷传话让他去采晖堂一趟。
“娘,儿子给您请安。”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
正在廊下逗画眉鸟玩的何夫人听见儿子的声音,转过头看他站在月洞门口。
方冉途身穿卷云纹白色直裰,头插一支青玉簪,身材挺拔,眉目如画。
何夫人示意旁边的丫鬟把画眉拿下去。
母子两人走到室内坐下。
“二郎,近日公事上可有烦恼?”何夫人关切地问。
“幸得同僚关照,公事上都还顺利。”方冉途危襟正坐,看向何夫人认真回答道。
“那就好,娘听康平说你近来看书到深夜,还是莫要太累着自己。”
“是,儿子明白。”
丫鬟碧桃给两位主子奉上茶水,何夫人喝了一口。
“二郎,你今年也十七了。你之前说科举为重,娘也不说什么,如今也入仕了,何时考虑婚姻大事?”
方冉途没有说话,垂头看向白瓷杯中漂浮的茶叶,并非他不愿成婚,只是他的意中人已成他人妇。
就在这时张嬷嬷急匆匆走到何夫人近前。
“太太,刚刚洪府下人来报表小姐夫君在今日急病辞世了。”
听到这话,何夫人心下讶然,洪少爷虽体弱跟念鸿成婚多年未曾生育,没想到猝然离世。
坐在下首的方冉途心中却乐开了花,那病秧子离世,表姐成了寡妇。本朝不禁寡妇再嫁,只是需要为丈夫守寡一段时间,他终于等来了机会。方冉途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意,怕何夫人察觉,瞬间又换上那副清冷模样。
何夫人吩咐下人去告诉方老爷,又和张嬷嬷商量去洪府祭拜的事宜,方冉途趁机寻了个借口离开。
康平看自己少爷从采晖堂回来后就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心中疑惑,他没听说府里有什么喜事啊。他爹是府里管家,母亲又在厨房管事,府中几乎没他不知道的事。
“少爷,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方冉途没回他,从荷包里取出半两银子让他去天香楼买些糕点跟竹香院众人分着吃。接着从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书坐回书案旁翻看起来。
康平拿着银子挠头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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