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舒话说出口,紧张地咬住唇。她突然意识到,谢凛每年五月都来乌山,都是来祭拜此人。
在这块小小的墓碑下长眠之人,必定对谢凛很重要。
难怪谢凛每年五月格外易怒、易杀人。
她不该好奇墓中之人为什么和谢凛一样都名“凛”。就算好奇,在心中偷偷好奇就是了,不该一时口快问出来……
江云舒偷偷看谢凛的神色,他看起来没有生气,但也没有解答她的疑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块墓碑。
江云舒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谢凛,思绪越飘越远。
她想,外头都说九千岁奢靡无度,未央宫中吃穿用度的确挥金如土,谢凛送给她的珍宝也是一车一车地拉进来。
为什么谢凛每年都要来乌山祭拜之人,只有一抔黄土,一块石碑?
谢凛明明可以为他修筑一个极豪华的陵墓。
真不知此处埋葬之人,究竟是何人。江云舒想,若是此人与谢凛同样姓谢,那便极好猜了,多半是谢凛的亲人。
可两人同名、不同姓。谢凛、温凛……江云舒实在猜不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谢凛的确在出神,但是他早就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江云舒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中。
她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墓碑,定然是在想她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谢凛懒得为她解惑。
其实这一趟来乌山,谢凛带着江云舒同行,只是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宫中,和居心叵测的太后在一起,就顺便把她带出来了。
他只是带他来看看青山绿水,江云舒想不想登山,都随便她。
在谢凛原本的打算中,他根本没想带江云舒来祭拜温凛。
毕竟温凛不认识江云舒,江云舒也不认识温凛。
此时此刻,江云舒站在温凛的墓前,完全是一场意外。
江云舒被蛇咬是意外、他帮江云舒吸吮蛇毒也是意外……左右等滑竿来还要一小会儿,他就带着江云舒来了这里。
但他并不打算满足她的好奇心。
谢凛看向江云舒:“你身上不是带了吃的?拿出来。”
江云舒打开随身小包——她穿越后才知道原来古代是有包的,而且非常精致漂亮,古装剧中从袖子里往外掏一堆东西都是骗人的!
因为在马车上,江云舒差点没东西吃,她爬山的时候随身带了一点点吃的,没让任何人帮她拿。
可惜她一口都没吃到自己嘴里,现在全都给了谢凛。
谢凛瞥了江云舒一眼,她怎么像小狗一样护食?
江云舒带的这些精巧吃食,倒是新鲜。
谢凛摆放在温凛的墓碑前,心中默念,“今日给你尝个鲜。”
谢凛祭拜地很随意,随便拔了拔坟头上的草,又随便添了两捧土。
谢凛用火石擦了火,点燃香。
香上刚冒出袅袅青烟,谢凛便以练武之人的非凡耳力,听到后头的人来了。
“滑竿来了。”谢凛对江云舒说道。
江云舒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以为谢凛要燃香祭拜。
没想到谢凛把香随便往坟头一插,就转身走了。
江云舒目瞪口呆,谢凛每年祭日都来祭拜,这墓中之人对他来说定然极为重要,上香竟然如此草率?
谢凛回过头,催促江云舒:“娘娘呆在这里不动,是等着毒发吗?”
江云舒连忙走到谢凛身旁,她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她心想谢凛用她带的那些小零嘴来祭拜,是不是太随意了点?
这一眼让谢凛误会了,他以为江云舒舍不得那些吃的。
谢凛说道:“娘娘可不吃亏。”
谢凛为江云舒吸毒血,正因想起温凛十年前说的话。
一包小零嘴换几分生机。
江云舒不亏。
后头的侍卫和宫人们来了,得知江云舒被蛇咬了,纷纷变了脸色,得知谢凛用嘴为江云舒吸吮了蛇毒,全都吓得差点跪下!
掌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掌印的走狗”,必定也活不成!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将谢凛和江云舒扶上滑竿。
太医连忙去查看被谢凛杀死的蛇。其中有擅解毒者,见到死蛇身上的花纹,立刻神色大变!
这条蛇的毒性很是厉害!
虽然不至于让人顷刻毙命,可每年被此蛇咬伤者,若是医治不够及时妥当……死于此毒之人不在少数!
滑竿抬着江云舒和谢凛上山,又快又稳,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顶。
进了山顶的山居,太医立刻又为江云舒的脚踝放了血。看到血是鲜红色的,伤口肿得不厉害,也没有泛黑,太医偷偷松了口气。
解毒的药方太医已经斟酌好了,抓药、煮药……
谢凛的药量比江云舒的更重。
太医心中既忧又惧,忧惧掌印的情形比江姑娘更加凶险。
江姑娘被毒蛇咬了,但勒腿及时、放血及时又彻底,再加上被咬的脚踝是距离脏腑和头颅最远之处。
所以江姑娘如今的情形,是被毒蛇咬后最好的一种。
可掌印就不同了。
掌印用嘴吸吮毒
血,口中肌肤脆弱,毒性最易渗入。
若是毒从口入,距离头颅就太近了,更易丧命!
哪怕性命无碍,五官相连,蛇毒也极易导致眼瞎!
太医想到这里,狠狠一颤。掌印死了,或者掌印瞎了,太医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两者哪个更可怕。
对太医来说唯一的区别或许是,掌印死了,他死在掌印敌人的手里,掌印瞎了,他死在掌印的手里。
太医候着掌印和江姑娘喝了药,建议他们吃一些清淡好消化的饮食。
在太医看来,掌印和江姑娘今夜该分开睡两间房,方便太医守在他们身旁。
可掌印不许太医守在床榻旁。
太医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这大概便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守夜?
掌印还要让江云舒和她睡一张床。
这大概便是卧榻之侧……掌印也不想空着?
太医和宫人们只能在门外守夜,外头守着一屋子人。
江云舒得知谢凛比她更加凶险之后,心情复杂沉重。
倒是谢凛,看上去很是轻松的样子,仿佛经历凶险的根本不是他本人。
谢凛真的不怕死,江云舒心想。
夜里,江云舒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谢凛开始高热。
起初,江云舒没有发觉,她今日奔波劳累,受了惊吓,又中了蛇毒。
虽然心中记挂着谢凛,可依旧昏睡过去了。
直到谢凛的呓语将她吵醒。
江云舒伸手探了一下谢凛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
她连忙起身唤太医!
太医和宫人鱼贯而入,寝殿灯火通明,谢凛依旧没有醒来。
“蛇……蛇……好多蛇!”
“别过来!别过来!”
江云舒听清谢凛的梦话后,突然怔住。谢凛在做噩梦?他梦到蛇了?
他梦话的声音满是恐惧,谢凛竟然也怕蛇吗?
江云舒想到白日谢凛斩蛇的干脆利落,从头到尾脸色丝毫未变……怕蛇的人,会像谢凛这样吗?
她想不通。
太医又开了退热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进谢凛口中。
谢凛依旧没有醒。太医说,此时强行唤醒谢凛,对他的身子无益有害。
太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虽然并未言明,但是江云舒听懂了太医的隐晦暗示……谢凛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江云舒坐在床畔,端详着谢凛的睡颜。他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睡得一点都不舒心。
谢凛会这样睡着睡着,再也醒不过来吗?
理智上,她相信太医的话,可是情感上,江云舒一点也不信。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谢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江云舒伸出手,轻轻抚平谢凛的眉心。
谢凛的眉头很快又皱起来,她再抚平。
又皱……再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仿佛谢凛的眉心舒展了,他就不会再做噩梦。
不知道谢凛正在做什么梦?
方才,谢凛在梦中,成了十几年前的少年。
他梦到了那个蛇窟。地面上一个大洞,先扔下去千百条蛇,再把他扔下去。
那些蛇都有微毒,被咬上一两口并不会死,但若是被咬得多了,就活不下来了。
这是义父给他们的试炼,甚至不是最难的一种。
……但却是谢凛最怕的一种。
谢凛面对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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