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吱吱呀呀,碾过官道上的残冰碎雪。
车队在主家田庄附近停下,溪娘与唐守仁和唐照环,大娘和琼姐依依惜别,两队人分道扬镳,唐守仁上了琼环二人的车,一路朝洛阳赶去。
头天晚上,三人歇在了城南三十里处,第二天天还没亮,车夫便催着三人出发,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光景,终于望见了巍巍西京洛阳的轮廓。
二月初,北地春寒依旧料峭,官道上车马行人已渐多,贩夫走卒,行商客旅操着南腔北调,透着一股子不同于永安县的喧嚣生气。
交了入城税,载着唐守仁父女的青布小车缓缓驶入这座闻名天下的雄城。
穿过厚重高大的定鼎门,一股鼎沸的人声热浪扑面而来,唐照环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一角,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心神。
只见街道宽阔,足容数车并行,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被无数车辙脚印磨得光滑。两旁店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幌子高悬。
绸缎庄里流光溢彩,金银铺子宝气氤氲,香料行异香扑鼻,酒楼茶肆飘出诱人的香气,更有驼铃声声,驼队载着异乡面孔和不知何种货物缓缓前行。
行人摩肩接踵,锦衣华服者有之,布衣短褐者更多,汇聚成一片生动的市井画卷。繁华富庶与勃勃生机,远超唐照环的想象。
“爹,您看,好热闹。”她兴奋地指着外面。
唐守仁亦是目眩神迷,连连点头:“西京气象,果然非比寻常。”
琼姐更是看得眼花缭乱,紧紧抓着堂妹的衣袖。
车夫大声问道:“客官,你们在洛阳要去两处,国子监和绫绮场,先往哪边走?”
唐守仁回答:“劳烦先去绫绮场。”
“好嘞。”车夫一边控制方向,一边不忘介绍,“东城乃洛阳各官衙汇聚之所,绫绮场就在东城宣仁门外,属清化坊地界。北边是天下粮仓含嘉仓,门口有引洛水而入的漕渠,贯通洛河,运送贡品丝帛倒也便宜。”
唐照环的心砰砰直跳,心中翻江倒海。清化坊,宣仁门,含嘉仓,这位置不就是她前世去洛阳旅游时,那个号称还原唐宋洛阳的洛邑古城所在地吗?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天女散花,游人如织的现代场景,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涌上心头。
绫绮场,皇家顶级工坊,紧挨着权力中心。这环境,这待遇,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这繁华锦绣之地,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绣艺,如何大展拳脚,过上舒适惬意的生活。
怀着这份憧憬,她趴在车窗边,贪婪地看着车外景象。骡车穿街过巷,越行越近宫城东侧。高大的宫城城墙在望,气象森严。周围官署渐多,行人服饰也显贵气。终于在一处颇为幽静但明显带官家气派,上书清化坊三个大字的坊门前停下。
进了坊,行不多远,便见一堵高墙圈起一片建筑。大门不算宏伟,黑漆红钉,门楣上悬着一块写有绫绮场的乌木匾额。门口有条丈许宽的清渠,流水潺潺,通向远方洛河方向。
“绫绮场到了。”车夫停下车。
唐照环看向从围墙顶部露出的青砖灰瓦,感觉这里规模似乎并不如何宏大,比起刚才路过的繁华市井,甚至显得局促。
唐守仁率先下车,将两个小娘子的凭书交给门房管事:“我们从永安县来,劳烦您通传王秀云王掌计。”
管事看了凭书,叫了个小厮快速跑向院子深处,不多时,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口。她背脊挺直如青松,眉宇间带着惯常的严肃,正是王掌计。
唐守仁忙领着琼环姐妹疾步上前,躬身行礼:“掌计安好,劳您久候。”
王掌计微微颔首,凤目扫过风尘仆仆的三人,落在唐照环虽带倦意却难掩兴奋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路上辛苦。住处已安顿妥帖,随我来吧。”
她言简意赅,转身进了门。
守门的皂隶躬身行礼,放四人进入。
踏入大门,唐照环满心的期待和想象落了空。
眼前哪像什么大宋三大织造院之一,只见青砖铺地,古树虬枝,实话说倒也清幽,但是建筑不过四五十间房舍,规模顶多比永安县绣艺坊大上两倍而已。
院中既无织机轰鸣,也看不到彩练当空,晾晒场数十匹锦绣迎风招展的景象。人影没见几个,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统一穿着青色短衣的仆妇安静洒扫,气氛冷冷清清。房子虽整齐,但梁柱门窗皆显古旧,远非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这便是绫绮场?不像啊。”琼姐也忍不住小声感慨。
王掌计仿佛没听见她们的讶异,径直引三人穿过前院,拐进后面一处更小的独立跨院。小院青砖围墙,院门虚掩。推门进去,只见一方极小的天井,正北一间正房带东西各一厢房,院角还有个只能供一人转身的小厨房。
“以后我们便住在此处。”王掌计介绍道,“我住堂屋。你们姐妹,东西厢自己选。”
唐照环压下心中的巨大落差,强打起精神,习惯性地走向东厢房,推开门,里面一床、一套桌凳、一柜、一盆架,陈设简单洁净。
她回头对琼姐一笑:“我还住东厢吧,跟家里一样。”
琼姐自然选了西厢。
唐守仁见环境虽不奢华,倒也清净宽敞,利于小娘子学艺,心中稍安。他挽起袖子,帮两个小娘子把行李搬进各自房间,又帮忙铺床叠被,安顿箱笼。王掌计也不多言,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指点一句何处放更妥当。
待收拾得差不多,王掌计才道:“院角有间小厨房,但场里有规矩,除年节特许,平日不得私开伙,一日三餐皆去前院公厨。”
唐守仁安顿妥当,眼见日头渐高,心中记挂自己的前程,不敢再耽搁,便向王掌计拱手:“有劳掌计费心照料,在下还需赶去国子监报到,路途遥远,就此别过。”
从城北清化坊到城南观德坊,足有十五里之遥,够他走上好一阵了。
王掌计点头:“唐秀才自便,我自会看顾。”
两人依依不舍地送唐守仁出小院,回到大门外。来时雇的那辆骡车还停在原处,车夫正蹲在车辕边啃着个冷硬的面饼,见他们出来,三两口把饼塞进嘴里,拍拍手站了起来,脸上堆笑:“咱这就走?”
“有劳了。”唐守仁点点头,将随身包袱放进车厢,抬腿准备上车。
那车夫搓着手,嘿嘿一笑,挡在了车前:“您看这车钱,咱得再算算。”
唐守仁一愣:“车钱?永安县到洛阳城一百二十余里,昨日清早启程,今日截至晌午,不是讲好二百文,钱货两讫了吗?钱我可是一出永安县南门就付清了的。”
他说着就要去怀里掏乘车契纸。
“是付清了。”车夫连连点头,随即又苦着脸,“可当时讲的是不走回头路。所以应该是先送您去南边的国子监,再到这里。我卸了行李,转头就能去车马行接别的活计,不耽误功夫。
可现在先来了城北的清化坊,再送您去城南观德坊,多跑了小二十里地,骡子要喂,人要吃饭,这工夫也耽误了不是,得加点脚钱。”
唐守仁是个老实人,一时语塞,觉得有道理,加之脸皮薄又急着赶路,便问:“也行,你说添补多少?”
车夫伸出两根手指,又翻了三翻:“不多不多,您给添七十文就成,图个吉利。”
“七十文?”旁边的唐照环早已柳眉倒竖,差点气笑了,“从永安县到洛阳城,一百多里地跑了一天一夜,你管自己吃住,我们付你二百文。现在多跑这不到二十里城里的路,你张口就要七十文,洛阳城金子铺的路吗?你怎么不去抢。”
车夫被个小女娃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掰扯。
“小娘子,话不能这么说,县里是县里的价,城里是城里的价。洛阳城大,路堵耗时辰,你们临时改道耽误我功夫,这损失不得补?七十文,一文不能少。”他眼珠子转了转,瞥了一眼车厢里唐守仁的包袱,耍无赖道,“不然您的行李还在我车上,我只好拉着它去车马行,等您想通了,带着钱再来赎吧。”
“你!”唐守仁气得脸色发白,指着车夫,“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强取豪夺。”
车夫抱着胳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客官言重了,小的就是个赶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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