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因为害怕,根本没注意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娇弱宫妃,大晚上怎么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到处都是死尸的皇宫带出去的。
仿佛噩梦一般的记忆慢慢回笼,他记起来她混在宫女太监里,畏缩可悲着求人可怜可怜,那双手却死死拉着他,她被人群冲击几次摔倒又慌张的爬起来也不问他疼不疼,就赶紧继续跌跌撞撞跑,四周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没停过,他走不动了那人就又将他背着,颠簸了一晚上,都没有让他沾过地。
护着他的人很瘦弱,气喘的声音仿佛下瞬间就要断气,一双手又瘦又瘪,抖的不成样子,却始终将他护的好好的。
他其实是有人爱的,只是他母妃不懂,他也不懂。
洛明榣呆楞许久,又开始又哭又笑起来,只是这次声音听着却没有那么悲凉。
洛安一直沉默着看着他们这边,等到洛维泱看向他时。
只说了句:“成王败寇,随陛下处置吧。”
一副认命的架势。
但是当他走过叶韫的时候,还是似笑非笑低声说了句:“这洛家的人,真没正常的,活该无后。”
声音虽然很小,但洛维泱和叶韫都听见了,叶韫看了他一眼倒没再说什么,只让人将他们都带下去。
一场祭祀,带出这么多的事情,武密也是没想到的,好在事情终于了结,看人群开始退,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一晚上比他连剿三个月匪都累,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就义在这深山了。
所以一听叶韫让他处理迎君城城主祭祀后续安抚适宜,他简直乐开了花。
几乎是摆着胸脯保证这个事情他在行。
叶韫和洛维泱回到城主府,眼见天快亮,也就不休息了,叶韫将城主府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关入大牢,第二日就直接在城主府开府审了案子。
其实没什么需要证实的地方,只是当夜那些百姓回家这件事就闹开了,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城主刘然已死,那些守卫可还活着,除了实在没参与的城主府普通奴仆没有重罚,其他人等几乎都是立斩。
听到这个判决,那些人都无法接受,他们直呼冤枉,说是并未完成祭祀怎么能是死罪,之前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才投降的那么快,没想到叶韫下手能这么狠。
可叶韫却甩出好几个证据,证明了在此期间他们因为虐待,致十几人丧命,这如何算不得草菅人命?
何况当日要不是她阻了刘然祭祀,他们腰间的大刀,必然就将无辜百姓砍死。
几千个城民,他们当成牲口一样说祭祀就祭祀,心思如此扭曲歹毒,自然该死。
叶韫下手非常快,几乎是上午判了案子,下午就让人将许久没用的菜市口腾出来,洗刷干净,将那几百人捆了过去,一排排砍了。
四周城民扔的石头和菜叶子都快堆成了山。
叶韫将整个城主府重新搜刮了一边,那刘然还是留了底子的,在他密道的另一条道上藏了一箱黄金和银票,他倒是什么时候都给自己把后路准备了,也正好,连同其他能变卖的财物,叶韫将所得的金银都给那些百姓送了过去,算是安抚。
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又忙了两日,直到最后一日晚上,将新一任的城主选出来,叶韫才得以喘息,她一侧头就看见洛维泱趴在旁边认真的写着些什么。
她垂眸一看,正是迎君城后续城内条律。
迎君城地处偏僻,虽也有隶属的府州,但几乎是城主掌权,现在叶韫虽然已经让最近的府州派人来短期协管,但按正常来讲还是需要有一个新的条律,不能按以前那种城主一人说了算的方式来。
叶韫本打算今晚制定一个,没想到洛维泱已经不声不响做了。
两个郡王谋逆的事情还得带回京城才能处置,毕竟是人数众多,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这么耗着,须得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早日启程。
她和洛维泱说了打算,便带着洛维泱一同处理这些纷杂事物,本以为少年没管过这种琐碎,就算帮忙也就是小打小闹,不想,洛维泱除了刚开始有些磕绊,没多久就能自己安排人做一些收尾工作,倒还真替她减少了不少事情。
现在更能预想到她接下来的安排,自己提早做准备。
他是真的用心。
叶韫撑着下巴安静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
思绪却开始飘散,她想着祭祀那日,他以为刘然要杀她,情急之中奋死挡在她身前,哪怕后来她安抚,他依旧后怕的浑身颤抖。
第二次了,他为了她不要性命。
她又想起洛维泱说起那个雪日,少年惶恐不安的求的要信他,却当洛明榣将他抢夺了自己东西的话说完,少年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他暗沉死寂,瞳底的戾色怕是只有她能看清。
她不知道他究竟当时想了什么,总归不是好的,但当她解释了误会,他又哭笑成她熟悉的傻气模样。
她其实是知道先帝一些隐秘的,先帝对德妃是真的迷恋,那种迷恋早就超出了尺度,别说她与孩子亲昵,就是德妃和奴才们多说一句话,他都会暴躁不安,他能被那些皇子轻易扳倒,除了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和他沉迷炼丹延年益寿不无关系,而这些原本都是为给德妃续命。
所谓失宠,也不过是他当时已经控制不住朝堂,只能将德妃置于暗处,私下有的是人将德妃照料的好好的。
他对德妃无微不至,但对与德妃血脉相连的洛维泱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也是,他若是爱子,怎么能将自己的子嗣都养成那般模样。
他倒是以为自己与太祖不同,对自己子嗣极好,实则软刀子捅人更伤人。
他或许是德妃的好夫君,但却不适合当一个君王,更不是当一个父亲。
想起洛维泱平静的说着那些过往,仿佛也能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待了一年又一年,被很多人欺负,忍饥挨饿,又被扔在一个破败的房间,满是伤痕的脸上一片死寂,却没人管他是生是死。
就差一点,她再晚一点,或许他就没了。
叶韫想到此,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一闷。
过了许久,她才收回思绪,目光仔细的将少年轮廓勾勒。
然后她轻轻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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