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妖灭,绿洲现。”
空中传来一声轻语,如同天降谶语。
突然从远处吹来一阵风,卷起一角衣摆,好似这片天地的无形回应。
一片桃花飘落虞鸦脚下,她身形一顿,停在这片花瓣前。
福至心灵间,虞鸦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前的预兆。
她一愣,握住手心中落下的花瓣,不知怎么回事。
而就在此时,随着那阵清风而去的还有此地千百年来的桎梏。
这片天地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截留许久的生机自此地流回,流经干涸的土地,唤醒掩埋地底深层的种子。
揭开地表黄沙,土地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迅速起死回生。
眼前的一切仿佛时空交叠,眨眼间已过四季,荒漠逐渐被绿意取代。
而这一切的发源地,矗立着一片真正的桃林。
桃林内,虞鸦还未离去。
至于为什么?
她在为自己死去的灵剑哀悼。
虞鸦手捧断剑,神情悲痛。
只见那把银灰长剑,不仅从中断裂,且剑身被桃妖腐蚀,周身已无灵光,俨然是变成了一把破铜烂铁。
紫英仙君,我对不起你。
虞鸦心中默念,为逝去的灵剑和灵剑的炼器师默哀三秒。
出于一些原因,虞鸦和白玉京中擅长炼器的紫英仙君关系不错。
这位女性仙君,本来对虞鸦充满欣赏,认为她吊打白麓苑的行为颇有几分自己当年风采。
但是后来……
紫英发现一件要命的事:虞鸦是一款全自动破坏机器,不仅能吊打人,还会无差别用坏各种法器。
不管它们是用上品玄铁炼制的神兵利刃,还是初学者的木制品,在她手上,损耗的速度几乎没有差别:用完就坏。
这对无比爱惜自己炼制出来的兵器的紫英来说,简直不可饶恕的。
在弄坏了她为虞鸦炼制的第十三把法器后,紫英扔给虞鸦一堆批量产出的下品灵剑,指着大门,微笑地将她请神武殿。
同时在殿门前挂上‘闭关,有事没事都自己解决’的告示牌。
这牌子上的字是给谁看到,虞鸦自然心知肚明。
就这样,虞鸦在白玉京为数不多的友情,就这么轻轻碎掉了。
同时,她也失去了白得武器的机会。
对虞鸦本就贫困的财务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她叹了一口气,将废掉的法器收进储物袋,再不复当年挥金如土的潇洒。
在外流浪,不,历练这么多年,她的各种宝贝积蓄早已挥霍一空。
虞鸦在身上四处摸索,在摸到腰间的锦囊时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可喜的是,半晌后,她总算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铁锹,开始呼哧呼哧刨土。
人面树死后,根系随之枯萎消散,露出一个纵横交错大坑,坑中现出白骨累累,零零落落,新旧不一。
底层的尸骨已经与地下泥沙混合在一起,难以分辨。
这些应该就是这些年被人面树困死的来者罢。
时间已经持续这么久,有些只怕再也找不到姓名来处了。
干脆全部埋藏起来,免得曝尸荒野。
“呼呼——”
虞鸦起身擦了把汗。
最后,将一支桃花插在刚刚完成的土丘前。
愿来世生于桃花盛开之时,不受黄沙侵扰。
她默默祝福道,随后她于此处静立一会,才拍了拍衣服转身离去。
身后,桃枝随风晃动,仿佛在对人招手告别。
迷雾散去,遮天蔽日的人面树也已经没有一丝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格外鲜妍的桃林。
虞鸦踏出桃林,一时风起,卷起片片飞红。
她抬头怔怔望着。
翩翩惊鸿影,灿灿浮光跃。
虞鸦感叹:“哇哦。”
突然,她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张开手臂,低头看了看自己。
“嗯……”
然后对着自己狼狈的装束陷入沉思。
有点埋汰。
“嘎。”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鸦停在她肩上,赞同地点了点头。
顶着这一身出去肯定是不行的,而且现在也不用为了引诱人面树卖惨。
“这样,”虞鸦想起自己还有一套许久未穿的衣服,她偏头嘱咐道:
“娇娇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嘎——”
黑鸦展翅飞到旁边的桃花枝头上,压得开满繁花的枝头轻轻晃荡。
虞鸦见状轻笑,转身回到茂密花林中。
“……”
广袖落下,一只素白的手轻抚发间红簪,这只手骨节分明,皮肉却显得很细腻白皙,无疑是一只很美的手,只是……
这只手自手腕以下紧紧缠着纱布,一直蔓延至袖底,乍看不显眼,容易被认成衣服的里衬。
换好衣物的虞鸦怅然地收回手,不知怎么,突然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那段时间。
那时,尚在虞府时,虞母经常给虞鸦簪花打扮。
虞府是青龙国数一数二的存在,概因长子受仙人眷顾,连带一届商贾的虞父跟着沾光。
连带当初因虞母执意下嫁的母族也忘掉当初的百般阻挠,决口不提当年卖女儿不成闹到最后恩断义绝之事。
虞家父母两情相悦,感情甚笃,家庭美满,气氛和谐。
为了填补大儿子自小不在身边的遗憾,从旁支收养了一个孤女,即便后来知道这孩子痴傻,亦做亲生女儿对待。
青龙国国富民强,幅员辽阔,社会风气也是开放兼容,时人多喜金银,美人,美酒,举国盛行富贵华丽装扮,尤其喜爱描红妆戴花冠。
自虞鸦过来后,虞父虞母自是喜不自胜,像是将虞鸦上辈子没有的亲情都一起加倍弥补了一般。
虞母尤其喜欢打扮虞鸦,在虞府那段时间,奇珍首饰,绫罗绸缎都流水似的送到虞鸦院中,自然少不了当下最时兴的装扮。
只是自从离开,虞鸦再也没有机会,也没心情扮上过。
如今,却还是头一遭虞鸦自己动手。
花影交叠,美人如玉。
素掌轻拨,挑花分叶,粉意浓态下,露出一道轻盈身影。
一席白底轻纱缀金丝羽衣,绾银冠,缀红簪,长发半绾半披,系绢花白巾。
五官本生得极艳丽,然而眉目凛然,神光闪闪,令人不敢逼视。
她笑意盈盈于花间缓步走来,竟似九天神女下凡尘。
“娇娇——我、”
虞鸦脚步微顿,神色罕见茫然。
前方不过十米处,有株桃树,树下站着一人。
那人闻言,转身回望。
男子墨发黑瞳,回首抬眸间凤眼潋滟,与虞鸦对上后,眼中忽现一抹笑意。
转身间,腰间金链玉佩微微晃动,叮当作响。
这细碎的金玉碰撞声,惊得虞鸦回神。
她眨了眨眼,眼前少年面容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却身着一席鸦青色描金长袍。
鸦青色沉,本不适合这个年龄,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滑稽,反而贵气逼人,华光溢彩。
似是注意到虞鸦的视线,他莞尔一笑。
眼眸流转间,飞红艳艳。
虞鸦呆住。
那张精致的脸乍一看似乎眉眼含笑,却又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
嘶……
怕不是遇到狐狸精了吧。
虞鸦倒吸一口凉气,把眼睛从‘狐狸精’身上撕下来,目光转向少年手臂上的黑鸦。
黑鸦停在他微弯的手臂上,歪着头看虞鸦。
虞鸦缓缓眯眼。
你居然是这样的乌鸦!
黑鸦抓了抓脚,眼神躲闪,身上似乎透着一丝心虚。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虞鸦狐疑,目光在娇娇和俊俏的少年身上打转。
“这位仙师,是在找什么吗?”
黑衣少年开口,是一道好听清脆的少年音。
“唔……”
虞鸦目光落在他身上,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合适。
‘你好?把我的乌鸦还给我?’还是‘道友,这是我的鸟。’
嘶……
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眼前的情况堪称诡异。
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抱着她养了几百年的鸟。
虞鸦目光控诉地望向黑鸦。
你不是我的鸦吗?怎么在别人怀里??
“嘎嘎——”
也许是良心发现,在虞鸦惊讶的目光下,黑鸦从少年手臂上离开,飞回她肩上,斜眼瞅着对面少年。
率先用行动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少年置若罔闻,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虞鸦。
虞鸦扫了一眼黑鸦,笑着回道:
“正是,黑鸦平日里不怎么亲人,没想到初次见面就跟公子如此投缘,如有惊扰,还请勿怪。”
黑衣少年意味不明地望了黑鸦一眼,笑道:
“怎会,仙师不必一口一个公子,我字东君。”
虞鸦眨了眨眼,心中奇怪,她从善如流,问道:“东君为何称我为仙师?”
东君走近虞鸦。
“……”
虞鸦这才发现,这少年身量竟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将近一米八的虞鸦保持微笑,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见状,东君似无意般在虞鸦身前两三步距离处停了下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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