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潭波澜不惊地迎上他锐利的目光,丝毫不显任何惧意:“常大人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如果你想我死,估计我的尸体早就已经凉透了。”
常聿望着她,默了好半晌。
“蛮枝。”他森然笑出声,身子往后仰了仰:“去回禀陛下,戕害太子的犯人既是主谋,现已在诏狱畏罪自杀。娴苌宫宫婢为奴不忠,为以示宫规,现将她逐出京城,永不再入。望各宫以儆效尤。”
“恭喜贵人,沉冤得雪。”
“这个结果,贵人可还算满意?”
*
大雪一连飘了好几日。
逢潭就着一袭单衣立于廊下,天边皎月映在眼中,眸光轻闪,鹅毛飘飘落到她的掌心,还未觉凉意,便在手中化成了水,没了形。
“真是晦气……”
长廊的尽头,两个守夜的婢子蜷缩在角落,面前的炭盆早已没了火星。
“影莲姐姐快别说了。”年纪尚小些的那个,悄悄瞥了一眼院中人:“会被听到的。”
“你个怂丫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影莲横了她一眼,鄙夷地点了点她的头:“说你是个傻的,又不是头一天进宫伺候了。”
“前两日我去内务府拿份利,遇到了之前同我一起进宫的藏荷。”她话语中充满艳羡:“说来那小贱人也是命好,如今跟着慎贵妃,那群势利眼的狗东西看到她,就跟老虎见了肉似的,狗腿子一样迎过去,别提有多风光了!”
影莲呶了呶嘴,情绪低了下来,转而变成哀怨与不甘:“而我...成天跟你个蠢笨丫头处在一起,困在这个比冷宫还寒酸的地儿,守着这么一个活死人,真是活活作践我自己!”
旖月没有立马接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日子过得是寡淡了些,可她到底是陛下的嫔妃,虽然恩宠了无,却也没短了咱的吃穿。”
“就先这么着过吧。”
落寞的雪夜里,影莲嗤笑出声,头顶的厚雪压断枝头,砸到地上。
许是也意识到自己动静弄得大了,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身后。
虽是敛了音调,可嘴里的腌臜之意仍未减丝毫:“你是没瞧见那晚陈必房来咱宫里的样子,那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在这宫里,有宠的才算主子。”
“无宠?那就是摆设,是个物件。说出来都不够人寒碜的!”
旖月低头扯了两下影莲衣角,影莲不以为意地继续道:“有命进宫又怎样?无宠还不是任奴才轻贱?到底是个有命无福的。”
“可恨我没个得力的父亲,像样点的家世。不然就凭我的容貌姿色,怎么也不至于落得做一个任人驱使的宫婢了。”
身边的小丫头依旧没有吭声,只是这次扯她的力道比刚才更重了些。
影莲被弄烦了,啧了一声,正准备埋汰她。旖月却是先一步开口:“好姐姐快别说了!贵人在往这边看呢...”
“什么?!”影莲连忙捂住嘴,惶惶回头,却见逢潭已然错开视线。
她这才略微疏松了口气。
这时,娴苌宫唯一的小太监来乐,一路小跑过来通传:“贵人,方才皇后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想见您。”
“现在?”
皇后想见她?
来乐轻点下头。
逢潭微佻眉眼。
东宫遇刺的事情虽已被常聿拍案,却难免皇后不会为此对她耿耿于怀。
这几日之所以一直处于按兵不动,估摸着也是见那晚帝王与逢潭片刻柔情,故而在试探帝王对她的态度。
然帝王虽是注意到了后宫还有逢潭这一号人物,可仅有的一面还并不足以吊动男人的心,让他为之传召。
皇后大约心中有了底,这才开始有所行动。
来乐见她许久没有反应,低声委婉道:“贵人若实在不愿,奴才等下寻个理由,去回绝了他就是。”
来乐欲转身,瞧见逢潭勾扬起了嘴角:“为何不去?”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
“先前见你实在病得厉害,故而让你安心静养。不曾想,你久不出来露面,倒是因此跟各位姐妹之间生疏了。”
皇后似笑非笑道:“如今,陛下顾及到本宫在太子与六宫之间两头操劳,故由慎贵妃暂代处理六宫事仪。本宫难得落得清闲,能把你们叫来说说话了。”
逢潭面露愧色:“嫔妾有罪,原是早该来拜见娘娘的。”
“说来,真是难为了逢才人,”不知是谁嗤笑一声,继而说道:“近来风雪连绵,听闻逢才人因承欢殿一事,回去路上吹了风,又病倒了。”
“到底是人娇弱,经不得一点风吹,只适合温室里养着。”
几人掩笑道:“以前竟不知逢才人还是个狐媚惑主的胚子。”
“瞧瞧那日你在陛下跟前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惹人心疼,也难怪陛下狠不下心追究。”
逢潭抬眼朝皇后望去,皇后只一味低头喝茶,无声的任由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刁难。
她对此倒也不恼,依旧保持着淡淡笑意,脸色不见任何波澜。
逢潭深知皇后此番的用意并不止在这。
于是,她率先主动提及太子之事。
话一出,原本还在拿她取乐的众人,骤然收了声,住了嘴。
皇后神色微变,半带轻蔑道:“难为逢才人挂心,芜儿现已并无大碍。”
逢潭嫣然笑道:“如此一来,真是甚好。”
她朝身旁的旖月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低着身子上前,呈上一枚荷包。
这荷包走针细腻流畅,行云流水一般。
不曾想她竟还有这般女红手艺。
.....等等。
皇后将荷包拿近了些,迟疑地仔细一嗅,像是发现了这荷包暗藏的与众不同的玄机之处。
接着,逢潭佯装没有看见众人眼里的嫌弃,温声道:“娘娘爱子情切,嫔妾深知承欢殿一事,难免会让娘娘对嫔妾心怀芥蒂,于是便用家乡的奇方,亲手制了这个药囊……”
“嫔妾虽久不在外走动,却也素来耳闻太子殿下辛勤,常常功课到很晚。这里头含了十几味药材,对清神解毒最是有奇效,故想将它献给太子殿下,以表嫔妾之心。”
“皇后娘娘慎用,”一嫔妃劝道:“太子殿下才出了那样的事,还是得仔细着些。”
“毕竟咱们也不知道这里头掺杂的东西,到底是药还是毒?”
逢潭一脸从容坦然相:“嫔妾扪心自问,自是问心无愧的。皇后娘娘若实在不放心,大可等回头请了太医一验便知。”
皇后摆手示意,道:“你能有这个心,实为难得之举。颖昭仪向来口直心快,她有这顾虑,也是再所难免,你莫要往心里去。”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逢才人身子若得了利索,就别再自己闷在宫里了。”
历来别说这种宴会场合了,甚至是连日常的请安,逢潭都是得了皇后令不参与的。这也是她两年来,能够长时间避世静养,并且做到无人问津,不受人打扰的缘由之一。
而今又被猝然提起,虽一时不知是为何意,但在她面前的人终究是皇后,自己也没那么自负的的认为皇后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于是逢潭很识趣地道了声:“...是。”
....
回去的路上,旖月总是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逢潭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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