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晋江修无情道》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归舟冷眼看周令惺惺作态,心下只余腻烦。
在他看来,周令曾掌握权柄,俯视疆土、鞭策万民,生前极尽尊荣,他是被权力异化的怪物,怪物是没有属于人的温情的。
待周令沉入死国、孑然一身才想起昔日亲人,追忆昨日种种,若是周令仍为天子,可会想起亲友?
如今这出,只能当一场不入流的百戏。
周令只当不知,自顾自沉在过去的幻梦,完成一场无人观赏的独角戏。
归舟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戏,周令的眼泪太多了,多得令归舟感到厌烦,归舟暗自评判:“不合格的戏子。”
转身回大堂,这是曾经的大雄宝殿,世尊端坐莲台,慈悲庄严,与灰尘融为一体。
连日阴雨,秋雨从漏光的屋顶落下,石板积起一洼水。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步履蹒跚、眼睛混浊、衣衫褴褛,颤颤巍巍拖着扫把扫地上并不存在的东西。
归舟无意惊扰,只远远地拜了一拜。
一时只剩雨声。
待周令终于舍得从树下起身,归舟凉凉道:“演完了?”
周令并不正面回答,半晌才轻声道:“改朝换代、物是人非,昔年故人皆入轮回,我只是……想他们了。”
归舟沉默一瞬,只淡淡道:“走罢,雨要下半个多月,天黑不好找歇脚的地方。”
抓起木偶放自己肩头转身就走,还未跨过门槛,一缕秋风带着湿润的、尘土的气息从归舟脚边拂过,扬起衣角。
没有砭骨的凉意,长安的秋风很温柔,带草木枯萎的气息,让人莫名想回家。
归舟下意识裹紧大氅,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一眼。
老和尚依旧不声不响扫院子,几个小沙弥在树下嬉戏玩闹,一队青年僧人列队走过,双手合十、口中诵经。
南士礼寺不复破败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梵音袅袅,浓郁到粘腻的檀香香气使归舟差点喘不上气。
腐朽的大门缓缓合上,归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从未见过这些僧人,想来是不愿入轮回的亡灵罢。”
“不,这是亡灵们遗留在人间的不甘和怨怼幻化成的影子,他们并不知道魂魄已入轮回,一直徘徊此地,重复生前的动作。
不归六道,破解也简单,只要告诉他们如今何年何月。
再者,又不害人,我又何必多生事端呢,长安的城隍、土地如何不知?祂们不管自然有祂们的道理。”
周令轻声道:“从来只听鬼死为聻,鬼的怨念竟也能幻化成形,是我孤陋寡闻了。”
归舟恐怕赶不上申时三刻关城门,动用“缩地成寸”,总算在赶在申时前进了城。
街上没几个人,巍峨的宫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周令一言不发。
归舟忽然道:“你下次同含混出去注意些,小心引火上身。”
某种意义来说,周令与含混很合得来。
周令有心利用含混来摆脱这副傀儡身躯,即使摆脱不了,能操控含混也算有了与归舟谈判的资格。
但周令身居高位太久,傲慢同权欲一齐膨胀,下意识忽略含混是只自由的野兽,并不受命于人。
况且,含混的脑子虽然只有九成新,但偶尔也要用一用。
如此一来,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周令心下一动,当机立断与含混割席,含笑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雨势大了。”
原本的毛毛细雨忽地密集起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归舟敛起衣摆和大氅开始狂奔。
周令抓紧归舟的肩膀,防止自己被晃下去。
“啪—一”声,归舟跑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桌子上,幸亏手快扒住大门门环,才免了一场灾。
伙计冲出来将归舟扶了起来,归舟慢慢起身,闷声道:“多谢,我要一间房,住三日。”
说罢,掏出几颗碎银子,塞进伙计手里,摆摆手,伙计惊喜这笔意外之财,忙不迭上前嘘寒问暖,对归舟更加尽心尽力。
晚间雨停,归舟的魂魄从肉身脱离,临走前检查一遍自己的肉身,才放心地离开客栈,晃晃悠悠来到城隍庙。
几个鬼差守在门口,拦住想要闯入的生魂。
归舟出示鱼符才放他进去,又出来个缺心眼儿的点灯小鬼直接将他带到城隍爷桌前。
人家在忙着干活,归舟杵在这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城隍爷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小鬼偷偷捅归舟腰。
归舟硬着头皮,连忙奉上一只其貌不扬的小葫芦,道:“拜见城隍爷,走蛟事毕,晚辈前来还剑。”
一个查文书的鬼差头也不抬,空出右手指指旁边的博古架,左手不停写写画画。
归舟意会,赶紧将葫芦安上面。
归舟空出手,又解下腰间一只长颈小银瓶并排放下:“金铭师叔让我把这个银瓶捎来,说您急用。”
城隍爷头也不抬,低低嗯了一声,继续奋笔疾书。
一位鬼差暂时空出手,引他到后面坐下,解释道:“是我们招待不周,实在是最近忙。一场雨下来,长安城贫苦百姓去世的真不少,多是天气阴寒,熬不过去的。”
归舟问道:“需要我帮忙引渡亡魂吗?”
鬼差见他年幼体弱,说句不好听的,这副样子过两年就得去当地城隍庙报到,断不可让人干这苦差事,倘若出事,他可担不起这条金贵人命。
赶忙一口回绝。
“害,您是客人,哪儿有您干活的道理。长安百姓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话说,改朝换代那会儿打得头破血流,百姓背井离乡,如今天下安定,百姓还要冻死!真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鬼差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归舟默不作声听着,直到另一个鬼差抱着一摞子文书路过,猛踹了他一脚才止住话头。
悻悻地帮同僚分担一半工作。
归舟一个人待了半晌,城隍爷才放下笔,捏着小葫芦往这边走,人未至,声先到,洪亮的嗓音穿透力极强:“姑娘,五岭呢?她怎么没来?”
城隍爷生得虎背熊腰,高大健硕,举止豪迈,谈吐不俗,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声“好汉”,再不济也错认成游侠儿,谁能想到他生前是位酷吏呢?
归舟忙起身行礼,道:“金铭师叔去捉拿逃犯至今未归,逃犯是逃出金陵锁龙井的黑龙。晚辈也并非姑娘。”
“姑……姑且坐下说,哈哈,坐下说,”城隍爷嘴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我这,我这看你白白净净的,以为你是个姑娘,还寻思五岭啥时候又收了个弟子。五岭托你带的东西我收到了哈。”
城隍爷细细问了走蛟事宜,又问了诸多修者的去向,一直拖到四更天才放归舟走。
出了城隍庙大门,正撞上半夜钓鱼的土地公,土地公是个白面书生,名唤石湫,不过二十来岁。
石湫年幼时有个乞丐的讨水喝,他父母心善,不光给了水,还给了两块粗面饼子。
乞丐大为感动,给石湫秤骨、相面,说他若能过了二十三岁死劫仕途便一片坦荡,若过不去,也能当一方父母官。
石湫天赋异禀,自小努力读书,对怪力乱神之事向来嗤之以鼻,只当那乞丐说喜庆话。
当时举孝廉多为贵族子弟,石湫素有贤名又得贵人相助,好不容易谋了个小官,可上任没两天上司就让他顶了祸,被褫夺官位,忧愤而终。
死后倒真做了一方父母官,仕途顺畅。
两人多年前便认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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