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五十,铃声响起。S大北一楼102阶教门口,大群学生鱼贯而出,挤进走廊。
“怎么感觉来旁听的越来越多了?最后一排全是外校的吧?我们考古学现在烫成这样了吗?”
“烫的不是考古学,是傅教授……他前段时间上课的照片被人发在网上,又红了。”
“全院挂科率第一但最难选上的课,这含金量谁懂?”
“难怪……不过他们这波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傅老师太严了,旁听的都会被提问,又不像老张讲课幽默风趣,还会逗逗学生,一堂课下来笑都不会笑的。”
“因为他对自己要求就很高啊,你去搜搜他的论文,拉下来一看比我命还长。”
“哎对你们看到那个地铁的视频了吗?那个信息素紊乱的Alpha好吓人啊,直接暴走了。还好有一个见义勇为的热心小哥,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看到了,打了码都能看得出那个男生超好看的。好白,衣品也好。”
“你就知道看帅哥……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比,傅老师简直是太让人安心了,明明是S级Alpha,但是从来没外露过信息素,一年到头抑制手环几乎不摘,易感期也稳定得要命。听说他都没有伴侣的,好恐怖的自控力。”
“这叫有A德。”
“别说了,老师出来了。”
几个学生往走廊一边让了让,恭敬地笑着打招呼:“傅老师拜拜。”
傅让夷略一点头,当做回应,随即离开。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将手机静音关闭,看见几通没接到的电话,有父母打来的,还有几个是陌生号码,其中一个的未接数量高达16通。
除此之外,他还收到两条骚扰短信。
【你很讨厌自己像狗一样对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发情?可这难道不是你作为Alpha的天性?】
【就像地铁里那个男人一样。】
这两天他经常被电话骚扰,接通之后对方也不发一言,只会用变声器发出诡异的笑声。过几天再换新的号码打来。
他皱眉,拉黑,退出页面时,误触到短视频软件,弹出的第一则视频就是刚刚学生讨论的社会新闻。
为保护隐私,人脸都被马赛克处理过。这起恶性事件令他联想到骚扰短信的内容,傅让夷有些生理性反感,没多停留,直接滑走。
但下一秒,他停顿片刻,又将视频滑回来。视线锁定了那个突然跳出来见义勇为的第三人身上。
截图,放大,他盯住那人手腕的串珠手链。
这是南极科考站出的动物保护手链,领养一个南极野生动物就可以获得一条。
他也有一条。
冰川蓝的珠子晶莹剔透,中间缀着一枚小拇指盖大小的银质徽章,搭在雪白的腕间。
再往上,是手掌。
摊开,合拢,再摊开。坐在诊室里,祝知希快把自己的手掌心盯出花儿来。
到目前为止,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看得到这个倒计时。这一点,他从进医院就在不断地和遇到的每一个人确认,结果每个人都拿他当精神病。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进诊室坐下之后,他便很不经意地抬起左手,掌心朝向医生,做了个自以为很自然的小动作。
看得到吗?我手心里那个倒计时在发光啊。
医生戴着老花镜,皱着眉盯了两秒,竟也伸出手来。
啪——这个小老头和他轻轻击了个掌。
祝知希感到绝望。
[59天17时02分23秒]
[59天17时02分22秒]
……
祝知希叹了口气。他坐下来多久,倒计时就走了多久,一刻不停。
“看医保系统记录,你妈妈是患腺体癌去世的?”
祝知希回过神,怔了一秒,点头:“对。”
医生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医生。”祝知希看了一眼他的电脑,“是不是检查报告有什么问题?”
医生拧着眉,停顿片刻:“腺体癌是癌症里最凶险的一种,初期几乎没症状,很难检查出来,一旦开始出现临床病症,基本就是晚期,极短时间内患者病情就会快速恶化,生存率非常低。你作为病人家属,估计也都知道。”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遗传率极高的绝症。”
[59天17时01分34秒]
祝知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可能。
“我……”
“可你是beta啊。”医生有些匪夷所思,“我从医这么久,还没遇到过患腺体癌的beta。”
“是啊!”祝知希摸着脖子,差点站起来,“我都没有腺体的。”
“也不是没有。”医生纠正,“生理学角度来说,beta也是有腺体的,只是基本上已经退化到功能低下的状态了,无法标记,体积也非常小,就好像没有一样。但其实还是存在的,有的beta甚至还可以分泌一点微弱的信息素。”
“我分泌不了。”祝知希立刻说。
“只要有腺体就存在患癌概率。”医生也没放过他。
完了。
所以他最近才会莫名其妙流鼻血、晕倒?这些都是征兆?
他盯住手心,忽然呆住。
这不会是什么死亡倒计时吧?
“医院目前腺体癌的活检都是针对A和O的,你这情况太特殊了,我得向上汇报一下,还不知道能不能直接用他们的仪器检查,而且也不一定能检查出来……”
祝知希有些恍惚:“医生,假如真是腺体癌,我……还能活多久啊?”
“这很难说,我见过病情最凶险的病患,生存期只有两个月。”医生用宽慰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不过你先别担心,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他有些耳鸣,仿佛忽然间堕入水中,后面的话都变得模糊。
[59天16时51分20秒]
两个月。60天。
医生叹了口气。这么年轻的小孩。他有些同情,还想安慰几句,再一抬头,却见这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瞟。
“……你在找什么吗?”
年轻的患者正在焦急地小声碎碎念:“不是,真没有复活广告?”
真的没有,只有该死的倒计时。
这不公平。
祝知希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这种小概率的烂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他们家。
他这辈子行善积德,没干过坏事,回国当天就见义勇为,老天爷赏病吃就算了,还给他开天眼来个倒计时,是因为他做什么都很拖延,怕自己不愿意就死,早早地定好deadline,到点了自己乖乖躺进棺材里大喊“五四三二一”之后痛痛快快杀青吗?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60天呢。
小时候他听妈妈说,怀上他很不容易,吃了很多苦,差一点流产。第一次听他胎心时,爸爸和哥哥都围在胎心仪前,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咚咚。
[听见第一声心跳的时候,你爸都哭了。妈妈记得好清楚,刚好是第八周,第60天。]
再过60天,他的心跳就要停止了。
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祝知希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没出来。期间他的手机一直震动,很多条消息涌入,但他一条也没有回复。
他辗转反侧,看了很多腺体癌相关的文献,脑海中闪过自己曾经去过的每个地方,也想起自己想去但还没去过的城市,最后想到妈妈。
他对爱的最初、也最深刻的感知,其实来源于父亲的眼泪。
母亲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一如往常,忙碌,高效,为工作满世界飞。他的痛苦单薄得像一张无字的遗书,轻飘飘的,很容易被忽视。
直到某一晚,躺在床上睡不着的他,很想吃一块巧克力,于是偷偷溜出房间。还没走到厨房,他就听到哭泣的声音。
年幼的祝知希躲在客厅巨大的圣诞树后,亲眼看见父亲站在橱柜前,攥着一盒过期的巧克力痛哭。眼泪将那封遗书泡涨、撑开了每一处褶皱,痛苦变得活生生了。
到这一刻,他终于开始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恐慌。他害怕成为父亲身上贴着的第二封遗书,害怕手心数字归零的那一天到来。
可无论他想什么,做什么,倒计时都一秒不停地走动着,毫无停留。
第三天中午,房门被敲响。躲在被子里的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小希,还不出来吗?”
他没应声,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爸爸和哥哥。
隔着门板,父亲叹气声传来。
手机跟着震了两下。
[老祝:小希,是不是因为爸爸逼你回来,你不开心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爸爸给你道歉。]
[老祝:可能是因为这两年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总想着给你和你哥哥安排好所有事,特别是你。这几年你成天在飞来飞去,满世界跑,我总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怕你生病。爸爸是真想给你找个可靠的人,万一哪天我走了,也有人可以照顾好你,我就是闭眼了也能放心。]
祝知希盯着对话框顶端的[正在输入中……],红着眼圈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下文。
他直接打字:爸,您闭不了眼,我肯定在您前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