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沐弘动作很快,晌午不到就已经派人往韩仰的房间里送了两大摞的卷宗。
韩仰吩咐小厨房煮了壶浓茶摆在手边,空青还没将他的衣箱送来,他便只能脱了官袍,穿着里衣坐在房内,从最上方的卷宗开始看起。
尽管韩二少爷在外人眼中是个爱打架闹事且貌似脑子还不太灵光的纨绔子弟,但在家中时韩逸没少和他商量公务,韩二少耳濡目染,此刻阅读起这些记档文卷来倒也游刃有余。
他将近两年来的卷宗阅读完毕,又看向稍矮的那一摞,顶端的文卷角标模糊,韩仰翻开一看,赫然发现这竟是三年前陆闻禹尚在其位时的记档。
安岭都尉府虽说向来不太平,但据卷宗记载,陆闻禹在位时,动乱波及程度极小,且平息速度很快,鲜少有大范围长时间殃及无辜百姓的情况存在。
最后一次大规模的镇压发生在两年前的五月十三,当时安岭都尉府边境村落遭流寇屠杀,陆闻禹亲自带兵征讨。他与这伙流寇并非是第一次交手,可这次却马失前蹄,不仅自己落了个生死不明的下场,陆夫人及一对儿女也随即自陆府之内失踪,且失踪当晚竟未惊动陆府之中任何一人。
韩仰皱着眉,目光在‘蓝巢军’三个字上停留片刻,脑中飞速回忆起近两年来卷宗中关于蓝巢军的作案记档。
他从看过的卷案里抽出几分,又铺开张宣纸,写写划划着做了记录。
太阳升到正空,有丫鬟在房外询问韩仰是否要去正厅中用膳,韩仰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双脚抬起搭在书案上,吩咐丫鬟将饭食送到房里来。
不过半个时辰,房门就再次被轻轻扣响,韩仰躺靠在长椅上,书卷搭着半张脸,只露出个刀凿斧刻般线条坚毅的下巴,眼睛半合着,懒洋洋地说了声‘进来’。
脚步声随即响起,逐渐自门口移动到外间。隔着一架屏风,韩仰听着来人将餐食从食盒中拿出,摆到桌上,又放置好碗筷。做完这一切后,来人却并未撤出,反倒更向里走了走,绕过屏风,停在他身边不动了。
韩二少皱起眉头,盖在脸上的书卷还没拿下来,话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不悦。
“放好了就出去,杵在这儿当柱子吗?”
来人依旧未动,半晌之后,带了点笑意的声音才在屋内响了起来。
“你说你不会生我的气,我还以为你原本是个好脾气的人。”
韩仰一惊,猛的坐直身体,书卷掉落,陆容浅笑的模样不期然地映入眼帘。
韩二少爷突然就笑了出来,雀跃的欢喜倾泻而出,止都止不住。
“你怎么来了?”他的视线越过陆容,往屏风后的小桌看了一眼,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钱府的下人们这么不懂事,居然使唤你来给我送饭?”
陆容摇头,“丫鬟们都到门口了,是我正好来找你,顺带着接过了食盒送进来。”
她从袖袋里掏出个青玉的瓷瓶,“这是消肿的药,你拿去敷脸。”
韩仰接过来,顺手放在桌案上,“你用膳了吗?没用的话我们一起吃?”
陆容有些犹豫,韩仰却已经站起来身,先她一步向外走去。
“来吧,我们一起吃。”
他话说出口是个不容拒绝的态度,语气却并不令人厌烦。陆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就提步跟了上去,看着韩仰推开门,唤了丫鬟又送来一副碗筷。
“来,吃点清淡的,你昨夜喝了酒,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韩仰用自己的勺子给她盘中舀了一勺时蔬,继而将那勺子放在盘碟边缘当做公用,自己端起碗来,凑到碗口饮了口汤。
陆容默默摇了摇头,眼眸垂下,安静地吃完韩仰夹给她的菜。
房内一时寂静,只剩碗碟箸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半晌之后,陆容轻声开口道:“你留我用午膳,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韩仰嗯了一声,“不瞒你说,我确实有件事好奇的很。”
他放下筷子,停顿了片刻,直视陆容的视线中含的是个十足十的探究神色。陆容被他盯的有些紧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得韩仰道:
“那消肿化瘀的药,是你特地为我买来的吗?”
陆容一愣,“我还以为你要问我……”
韩仰笑了笑,狭长深邃的眼眸不再如方才面无表情时那般唬人,反倒漾着融融暖意。
他又给陆容舀了一勺菜:“你以为我要问你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知道吗?吃饭时就好好吃饭,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陆容还是不罢休,“我昨夜那个样子,你不好奇什么吗?”
韩仰故意逗弄她,“昨夜?你可别想诱骗我上当,然后借机再揍我一顿。咱们可先说好了,我昨夜喝醉了,什么都没做。早上你醒来时,自己不是也看见了?你的衣服都穿的好好的,比我可整齐多了。”
“你!”陆容瞪了他一眼,显然想起了自己早上是如何抱着人家的肩臂不撒手。
“谁和你说这个了!”
她羞愤的样子尤其生动,比起平日里那副总是泛着淡淡忧虑的苍白模样不知要好看多少。韩仰达成了目的,满足的继续用饭,直到陆容用餐完毕放下碗筷后,他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陆容,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他这话语义不详且颇具歧义,陆容却是立即懂了。
“两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我的记忆有一部分就变得模糊不清了。”陆容尽量平稳着自己的语调,“我知道自己是谁,也能想起年少时的部分事情,可娘亲和弟弟是如何失踪,失踪当日我们遭遇了何事,我却半点都想不起来。”
“那陆朝……”
“我不知道。”陆容摇头,“据钱夫人说,我是被人送到钱大人府上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只有我一个人被送过来。”
“被谁送来的?”
“程家医堂的大夫,程忻。后来我问过他,他说他那日外出收账,在路边发现了昏迷重伤的我,认出了我是陆闻禹的女儿,于是便将我带了回去,处理了伤口之后送到了钱大人的府上。”
韩仰不语,嘴唇紧抿,右手搭在桌上,四指弓起,无意识的敲了敲。
他换了个问题,“你一直在他那里看诊吗?”
陆容点头,“程大夫说我昏迷时便由他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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