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圮耐住复杂的心绪,摆手示意县丞退下。
屋里一下子寂静得过分,落针可闻。
容圮抿了抿唇,半晌方道:“李泰,你说,会不会是县丞弄错了?她怎么会是明熙?”
李泰:“殿下说的可是今日过来送药方子的楚大夫么?卑职今日瞧见楚大夫,楚大夫虽蒙着脸,可卑职总觉着楚大夫的那双眼睛跟夫人长得极像,应当就是……了罢。”不自觉地从口中说出‘夫人′二字,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掩住了嘴。他本想改口称楚明熙一声楚良娣,偷瞄了一眼容记,见他面色如常,明白容圮并不曾留意到他称呼有误,便也不再多言。
容圮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发颤。
医术高明,同样也姓楚、湖州人士、还有个从医的外祖父。
太多的巧合,由不得他不信。
他不确定三年前船只触礁后明熙如何活了下来,也想不明白从河中打捞上来的那具无名女尸因何会跟明熙有着相同的特征,使得他将那女尸误认作明熙。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明熙她还活着。他自己也辨不明白此刻是何心情。是欣喜、是庆幸、是激动,还是疑惑….行动比脑子的反应快,待他回过神来,人已走到了街上。
李泰快步跟了上去,仰起头看了看天色,天蒙蒙亮,约莫刚过了寅时三刻。
一个衙役迎上前来,来回看着容圮和李泰:"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而今江州正在闹时疫,太子殿下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容圮:“去鸿庆客栈。”
***
伙计正忙着清扫擦拭,齐掌柜拨弄着算盘,苦巴着一张脸。门外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齐掌柜看着来人,神色一凛。
他平日里见的人多,虽不清楚他们是何来历,大致也能瞧出来这二人身份不似寻常人。"两位客官这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容圮言简意赅:"楚大夫可是住在此处?"
他温文儒雅,端的是一幅谪仙模样,不收敛气息的时候,浑身上下有一股威严凛冽的气势,饶是再嚣张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齐掌柜指了指后院方向:“楚大夫这会儿正在后院里煎药呢。”
他本想叫个伙计过来带路,想着这二人来头不小,怕楚大夫受了委屈,索性丢下手中的事,自己在前头带路,引着容记和李泰去了后院。
齐掌柜一壁走着,一壁不由念叨起楚明熙的好来。
楚大夫是个大好人哪,她不是咱江州人,只是听闻咱江州闹起了疫病,便带着药方来了咱江州。这两日鸿庆客栈若不是有她在,早乱成一团了。”此次客栈里好几个客官都染上了疫病,若非楚大夫出手医治,那几个客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倘若客栈里果真死了人,那得多晦气,往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三人到了后院,瞥见蹲在角落煎药的那道身影时,容记霎时眼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
无论怎样,她还活着就好。
容圮顿下脚步,当即脱口而出:“明熙!”
高大挺拔的身形在头顶处罩下一片阴影,楚明熙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待来人的面目落入她的眼中,她脸色骤然一变。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挪动面纱将脸遮掩得更严实些,指尖还未触到面纱便又落下。罢了,再遮掩也已于事无补,反倒显得她心虚。
楚明熙强装镇定,侧过脸去叮嘱一旁的小丫头:“你看着点药炉,我去别处再看看有没有药材可配。”言罢,她站起身,垂下眼睫遮住眸色,无视立在她面前的容圮,越过他匆匆离开了后院。
容圮登时一愣。
他回过神来,转身追了上去,嘴里喊着她的名字,楚明熙置若罔闻,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外走。
容圮心下慌乱,跟在后面小跑了起来。他一言一行向来从容稳重,甚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天色渐亮,客栈和街上明显人多了起来,乍然看见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小跑着,众人皆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惊讶得无以复加。容圮顾不上自己的举止是否得体,上前几步拦在了楚明熙的身前。
楚明熙被他挡住了去路,停下脚步被迫与他面对面地站着。
两人一时无话。
她白净的面孔因走得太快微微泛着点红,额上隐隐见汗。静默半晌,他终于开口道:“明熙,我还以为….…”
他喉咙如被哽住了般,只说了半句便说不出话来了。
她屈膝向他行了一礼,毕恭毕敬,没有一点逾矩的错处,面无表情地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他瞧出她眼底的抗拒和疏冷,心一点点凉了起来。
从前她总亲昵地叫他“记哥哥”,而今见了他,只唤他一声“殿下”。他看得分明,她并不乐意见到他。容圮没再开口说话,只默默地端详她。
她面色白透如纸,身形比从前更显清瘦纤弱,眼底一片憔悴的乌青。“民女还有要事要忙,太子殿下若无事,容民女告退。”
听得此话,容圮想起眼下江州正在闹时疫,一脸正色地道:“明熙,你留下药方便走罢。江州情形危急,实不宜久留,我马上派人送你离开。”
楚明熙眉眼无波。
容圮以为她是忧心江州已被封了城门走不了,温声安抚道:“你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我会让人一路护送你安全离开此地。”
去湖州也好,回京城也罢,总归离开江州便好,他会安排好所有事宜,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被波及到。
“民女谢过太子殿下,不过民女本就是为了救治疫病才来的江州,待哪日病情缓解,时疫不再扩散,民女自会离开。”
容圮没料到她会驳了他的一片好意、拒绝听从他的安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城中病况严峻,人人惧惮疫病,她特意来了江州送药方,官府和他们请来的大夫一旦知晓她懂瘟疫病理,定不会轻易放她走。
江州官府处事不当,分明一早就得知当地爆发了时疫,偏生为了私心一味地瞒着百姓,天知道眼下有多少人已染上了疫病而不自知,明熙日日与他们接触,万一染上了时疫可怎么办?
他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难得的凌厉骇人:"明熙!"
楚明熙抬眼朝他看来,语气沉着而平静:“民女方才已经说了,待控制好时疫,不用殿下赶人,民女自会离开江州。”
容记额上青筋直跳,袖中的手紧了紧,怕心中的恼恨吓着她,语气却仍不免带着一股威压迫人的气势:“待控制好时疫你才离开?!明熙,你可知道眼下江州是何情形?”当初娶她,的确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可她毕竟跟了他三年,他不愿看到她有任何的闪失。
江州并非没有大夫,哪个大夫不能救治疫病,非得要明熙以身犯险?
是,他是太子,他既来了江州,断不会丢下江州的百姓离开。但他是他,职责所在,没必要把明熙的性命也给搭上。
“民女知道。”
"明熙,此事不必再议。我主意已定,今日你便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江州!"
她眸光明显一滞,眉头微蹙:“殿下有何权利命令民女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
他们早已没了任何干系,她是去是留,又与他何干?他瞳孔猛缩,仿若被人打了一巴掌。"我怎么管不了你?明熙,我是你夫……"他嗓音发涩,话音陡然止住。他能说什么?说出嫁从夫,他是她的夫君,他说的话,她自然就得听么?
“殿下是想说夫君吗?”她举目回视他,眸中蕴了几丝疏冷,“真是好笑,殿下头脑清楚,难道忘了当年没有下过聘,后来民女她没上过玉碟的事吗?民女实在算不得殿下的什么人!民女和殿下非亲非
故,还请殿下莫要插手民女的私事。"
一股郁气涌上容圮的心头,堵在胸腔处消散不去。
她不愿承他的情。
她只想跟他撇清关系。
容圮叹了口气,将站在不远处的李泰唤到跟前,吩咐道:“去给明熙安排一个妥当点的地方让她住下。”客栈人多又杂,实算不上是个安稳之处,她既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江州,好歹帮她找个清净些的地方住。
"是,卑职遵命。"
楚明熙忙拒绝道:"不劳殿下费心,民女在鸿庆客栈住得很好,不必再另寻住处。"
容圮微微变了脸色。
客栈那是什么地方,怎可让明熙再继续住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明照,旁的事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还望你能在我安排的住处安心住下。时疫一事非同小可,你来江州,是为了医治病人,眼下情形严峻,我相信你也不愿自己染上
疫病罢。”
她怨他也好、恨他也罢,他也没法子可想,原是他当初对她起了利用之心,不怪她对他心生不满。
可她于他有恩,他希望她能过得好,一辈子无病无灾。
见她态度似乎有所松动,他又继续道:“适力我见鸿庆客栈的后院东西也不齐全,谅必客栈里也没足够的人手帮你做事。想要试药,你还得去采买;想要煎药,你还得在一旁看着,客栈里的那个丫 也
不像是做惯这些事的样子。既然如此,不若随我 同回去,我那里什么东西都有,该有的人手也有,你只需安下心来研制良方便好。早一日研制出良方,江州的百姓也好早一日脱离苦海。"
楚明熙凝眉沉思。
她不愿接受他的好意,但她心里亦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合情合理,叫她无从反驳。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在江州的疫情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她来江州是来救人的,不是为了让自己也陷入险境。容圮贵为太子,能调拨经费物资,还能让官府上上下下听命于他,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跟他回去,都比她一个人待在客栈里对抗疫病要强。
楚明熙没再拒绝,跟着李泰去了下榻处。
李泰得了容圮的嘱咐,在容圮住的房间附近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安置楚明熙住下。他看着楚明熙将包袱搁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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