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黑气自窗棂激涌而出,云雾一般森森然倾盖下来,将巍峨高耸的冥王宫笼罩于一股强大的危险气息之中。
踏上千级青玉石阶的第一步,怀罪就觉察出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压迫感。
诡异的铜铃声串串响起,犹如大珠小珠溅落玉盘,夜色扭曲地折射下来,将囚困在无尽黑暗中的冥王宫捆束着,侧耳细听,似有婴孩痛苦的啸叫。
“白日青天休说鬼,鬼仍有趣更奇哉。要知形状难堪处,我被揶揄半世来……”[1]
空洞洞的声音盘旋在头顶,像哭亦像笑,经久不息。怀罪抬眸,加快了脚步,迎着浓雾拾级而上,未有一丝迟疑,犹如纵身扑向猛兽的血口。
死亡的叮咛还在继续,与此同时,自冥王宫顶倏地落下九串红艳艳明晃晃的灯笼,比淋漓的鲜血更刺目。妖娆的红色火焰贪婪地跃动着,那是猛兽眸中嗜血的精光。
冰冷的石阶氤氲着恐惧,怀罪的脚步没有一刻停下,疾疾登上高台。九幽浑浊的风掠过少女的耳畔,扬起丝丝缕缕的长发。
“肥瘠短长群眼见,与人踵接更肩摩。”她一把破开宫门,高声道,“请君试说阎浮界,到底人多是鬼多?[2]”
然而,黑漆漆的屋子里一片死寂。
“咚……咚……咚……”
怀罪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抿了抿唇,抬步缓缓向里走去。
谁料还没来得及踏出去,眼前倏地一黑,门梁上赫然倒吊下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目眦欲裂地盯着她!
两鬼咫尺之距,面面相觑。
静默,长久的静默……
预料中的尖叫声没有如期响起,日游神似乎有些失望,虚着眼道:“小殿下,你这样会显得我很白痴哎。”
怀罪看着他的白衣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往上看,他的双脚被麻绳倒吊着绑得严严实实;往下看,日游神独有的白玉冠脱离了束缚,正悠闲地躺在地上小憩。
“野仲大人,”她捧起地上的白玉冠,真心竖起大拇指,“你绑自己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精心准备了小半个时辰,就这?
日游神白眼一翻两腿一蹬,晕厥在地。
怀罪走上前,小心揭下他脸上的黄金面具,十分真诚地劝慰道:“不过下回还是别用血河将军来吓唬我了,我喜欢他都来不及,怎么会被吓到呢?”
“老大以鬼面闻名,若是连他都吓不到你,那这世上就没什么能让你害怕的了。”
不言而喻,血河大将军天上地下第一丑,丑得惨绝人寰。
怀罪忽而有些心疼,她想,既然手下副将都知晓了,血河大将军也是听说过那些传言的吧?
虽然从没听他说过什么,但他心里肯定很难过,否则怎么会百年千年都把自己藏在一方精致的面具下面呢?
他把自己锁起来了,不愿面众人,不肯见天日。
怀罪低下头,念了个诀,偷偷碎掉了那张血河大将军的金色面具。
“对了,游光大人呢?你俩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日游神正慢条斯理地把白玉冠重新簪回头上,闻言,朝厚重的大门努了努嘴:“那儿呢,托你的福,卡墙里了。”
怀罪一拍脑袋,连忙跑上前挪开门。
禁锢许久,卡得四仰八叉的夜游神得见光明,有气无力地滑落在地上,一屁股跌坐下来——
“小殿下,这才几日不见,你力气长得也太快了!”他掩面控诉。
“游光大人对不起。”怀罪蹲下来,老老实实地向他道歉,“好久没见,你们来找我,我可能太开心了,没注意手里的分寸……”
小冥王两撇眉毛愧疚地皱成一团,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莫说是夜游神,谁也再狠不下心说教了。
“罢了罢了,扶我起来吧!”
于是只能仰天长叹,自己认命乎。
扶着年久失修的老腰,艰难挪动半晌,夜游神总算是在长案前坐了下来,猫伸腰似的一挺背,立时听闻到骨节间噼里啪啦的一串响动。
“谁在冥界放炮竹?”怀罪腾地一下站起来,敏锐地看向宫外,“不能放,会吓到鬼的!”
然而并无人应,回过头来,夜游神已满面春风,神采奕奕,又是一副宝腰未老的青春模样。
“小殿下坐好。”他按着她的肩坐下。
怀罪的目光好奇地追随着他们,只见日游神一副贼兮兮的笑模样,从怀中摸出一堆瓷瓶,依次摆在案上。
“这是什么?”
她见识过的东西不多,看什么都新颖,好奇地凑上前摸了摸,又上手掂了掂,着实有些分量。
“这个嘛……”日游神拿起一壶酒,十分欠揍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是凡人的宝贝,有了它,什么烦恼都能忘记,什么好东西都能拥有。”
怀罪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世上还有这种宝贝?”
“那当然,冥界才多大,六界之一而已。”他取了酒壶上的红布封,慷慨地递了一壶过去,“小殿下想不想尝一尝?”
怀罪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尝了一口,然而却并不是什么玉液琼浆,辣辣的,辛味直刺肠胃,喝得她小脸皱成痛苦的一团。
“这宝贝不怎么好喝……”
“贵得我想死,怎么会不好喝呢?”日游神不愿相信。
她连连蹙眉:“野仲大人,你是不是被骗了?”
日游神:“不可能,你再尝尝?”
夜游神:“对啊,肯定是没喝习惯,多喝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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