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苦意更甚,郁书悯吞咽下去时,眉目紧皱。
靳淮铮亲自盯着她喝完才起身,临走前在桌角留下一颗酸甜的柠檬糖。
见她视线扫过来,他稍稍抬了抬下巴,指着保温桶里的冰块和整齐叠好的白毛巾,“冷热交替敷一会儿。”
郁书悯点点头。
他又继续道:“累的话,再睡一觉。”
郁书悯“嗯”了一声,在他眼皮子底下摸过那一颗糖,火速撕开包装袋塞进嘴里。或许是喝过药,苦意浸过口腔,糖的味道会比想象中更甜。
她目送靳淮铮离开,转眼间,套房内仅剩她一个人。
她用毛巾包裹晶莹剔透的冰块,贴着眼皮轻轻地揉,掌心的寒凉似乎渗透肌肤,融进她的肺腑,令她又不自禁地俯身咳了两声。
她目光掠过阳台,消退的好奇心再度浮上心头。放下毛巾,边揉着眼皮,边趿着拖鞋朝阳台走去。
她凭记忆仿照靳淮铮的站姿,往两点钟的方位挑去一眼,愕然发现这儿能看清山庄观景台全貌。
从主体建筑延展出来的半圆形平台,山茶花如火燃烧,攀附透净的玻璃罩,像侍应手中托举的纹样精细的瓷盘。
风一吹,秾艳的花朵会决绝坠落。
盛开时凋零,繁华时谢幕。
昨夜,她无心观景,灯灭后,周围更是灰蒙蒙的。
那刚刚靳淮铮站在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望得那样出神。
*
将暮未暮,警局判定结果已出,将此事故定性为一场意外。两位司机脱离险境,转入普通病房,唯独郁书悯失去父亲。
靳镇北签署遗体火化的同意书,殡仪馆加紧筹办,待到残阳消失,鸦青色的天现出一撇月影,燃烧的烈焰映烫在郁书悯的眼眸。
她身形纤瘦,病气笼罩,黑衣半身裙衬得她更为羸弱。
披散于腰间的黑发遮住她半张侧脸,单手掩唇,哭得泣不成声。
靳淮铮站在门口,同她相隔遥远的距离。
他指腹摩挲腕骨佩戴的串珠,汹涌的烈火化作他眼尾的一点红,面部紧绷,令旁人难以察觉他内心的哀恸。
夜如魅影,吞噬脚下微弱的光。
靳淮南不知何时靠近他,踩过他的影子。
“我还以为你跟老二的关系有多好呢,难过都不会装得像样点。”靳淮南压低声音,嗤笑一声,“白眼狼。”
靳淮铮不急于搭腔,神色如常,没显现半点靳淮南想要的恼羞成怒。
他双手插回兜,面朝向靳淮南,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场都足以碾压,付之一哂:“大哥您,倒是挺开心。”
他那双眼,犀利。
即使是平静的目光,也给人一种自己被窥尽的不安感。
短短的一句话,恼羞成怒的人反倒是先开口的靳淮南,脸上再捕捉不到一丝得意的笑,怒目圆睁地看着靳淮铮。
而靳淮铮漠视他跳梁小丑的滑稽样,走之前不放心地多看了两眼郁书悯,却没想到恰好跟小姑娘的视线隔空相撞。
他看见那张白皙的脸颊上又多了好几道泪痕,眼眶泛红。
“别哭了。”
郁书悯看他唇瓣微启,在无声地安慰她。
可这点温柔,短暂,须臾后,她眼睁睁望他转身离去,背影清孤,不知要去往何处。
那一刻,她的心空落落的。
慌张,不知所措,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他该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了吧?
*
穿过告别厅,走出殡仪馆,夜色浓重。
光线昏暗,他的脚下模糊的,好似没有影子。
这儿离医院不远。
覆在路面的积雪逐渐消融,一眼望尽,黑黢道路似抛了光,白迹斑驳。
医院住院部分AB两楼,建在门诊综合楼后方两侧。靳淮铮顿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号码的主人接得迅速,清冷的声音里带点不太正经的语调:“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该不会临时追加什么行程吧?”
靳淮铮的视线在两栋楼间徘徊,言简意赅道:“老夫人的病房在哪?”
手机里头的严承训沉默两秒,颇为意外:“你不是说过不去吗?”
望京城内最负盛名的是靳言陆裴四家。
靳家是近百年的豪门家族,言家为书香门第,暗地里人脉广手伸得长。
后来两家结为姻亲,也就是郁书悯的爷爷和奶奶,自此言靳两家像两根互相缠绕的藤蔓,一荣俱荣。
严承训是郁书悯奶奶最小弟弟的二儿子,不仅与靳淮铮从小一块长大,还是现今他公司唯一的艺人。出道时特意藏了家世,改了艺名,原名不叫这个。
前阵子老夫人病重,亲戚皆去探望,就连忙昏头的严承训都暂停工作回望京一趟。
他去医院前特意问过靳淮铮,但靳淮铮斩钉截铁地说:“我去的话,她可能会气死。”
“听说下了病危通知,那就在最后见一面。”靳淮铮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严承训在手机里头说,“昨儿还听见我爸跟几位叔伯商量哪块墓地,估计就撑这一时半会了。你去见见也好,虽然我姑当年做得是有点偏激了。”
靳淮铮没应。
等严承训说了具体的病房号,他果断结束通话。
他没有在原地久站,进B楼后,直接乘电梯去老夫人病房所在的楼层。
寂静空荡的廊道,偶尔有查房的护士路过,靳淮铮单手揣在外套口袋,径直走向廊道尽头的房间。
随门锁扭动的脆响落地,走廊的光钻进门缝,渐渐蔓延至正中央的病床,也惊扰了躺床上闭目养神的老妇人。
她遽然睁眼,艰难地侧头望去。
在看到靳淮铮的那一秒,她的表情立马切换至厌恶,双眉紧紧拧在一块,似在说“怎么是你”。
而她这副表情,靳淮铮早已习惯,也意料之中。
他面无表情地走近,冷眼看着这位记忆中雍容雅贵的老太太被病痛折磨至满头白发,精心保养的皮肤浮满皱纹,像枯树的表皮,病态憔悴。
随后,靳淮铮睇了眼崎岖起伏的心电图,仿若在看她生命的倒数计时器,“您是不是很失望,为什么不是靳永铖来看你?”
他拉过一条椅子坐在床边,向后一靠时唇边勾起很淡的笑,却藏在浓烈的恨意,呼之欲出。
看着老妇人愈发激动,穿戴器械的手牢牢抓紧被单,他确定靳家的人还没有跟她说靳永铖去世的事情。
他忽而抬手,慢条斯理地把玩那根输氧管,右腕骨手串晃进躺病床上的人视野中,令她募地心惊胆战,死盯着那张明明挂着浅笑,却寒意瘆人的脸像地狱中掌管生与死的判官。
“您要是还想见他,也不晚。”靳淮铮偏头迎上她厌恶反感的目光,不急不缓地道一句,“他遗体就在隔壁火化,您这会儿下去了,还能见着。”
一语落地,躺床上的老妇人震惊错愕良久,激动的情绪导致呼吸不畅,像巨石从天而降砸在她胸口,几欲窒息,心电图亦有明显的起伏变化。
靳淮铮看着这一切,眸底阴郁加深。
甚至他见她越痛苦,他心中越发畅快。
“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万籁俱寂,他稍稍向前倾上半身,似乎是为了能让她听得更清楚些,一字一顿,“是被你一直袒护的亲儿子,他亲哥哥,花钱找人撞死的。”
昨夜,事故发生后,他赶回靳园。
无意间撞见靳镇北大发雷霆,也得知靳淮南的所作所为。
那一字一句都裹挟不忍听的痛感,他没有直接闯进去,第一反应是保证郁书悯不出事。
那指骨上的血痕是他愤恨至极时狠狠砸在墙壁,仿佛是想要借此痛感来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而这残忍的事实传入老妇人的耳中,她当即惊愣在那儿,双眼睁圆,难以置信。巨石尖锐的部分打磨她的心脏,霎时变得血淋淋。
片刻后,她开始呜咽痛哭。
哭到险些喘不上气。
“原来,您也会痛。”靳淮铮讥诮一笑,“那您包庇醉酒撞死我父母的他,又帮他污蔑我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我也会疼。”
胸腔里,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脏正一点一点地撕裂。十几年饱受冷眼的寄人篱下的生活画面如同一场风暴席卷而来,要将他理智吞噬。
他站起,“您想好下去后怎么面对二哥了吗?”
这一句句话像根针,深扎在她心脉,致使她情况急剧恶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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