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街尾不止一家车队出行,第五茗磨磨蹭蹭,顾左右而言他,生生地在隗晎一阵又一阵的无奈中,等到了她心里一早就瞄准好的目标。
一两个时辰后,太阳没有那般毒晒,第五茗同隗晎在马车行等了许久,手中的冥钱黄纸都被她折成一枚“大铜钱”,再度挂在挽道髻的那截树枝上,中途,还从背上的哭丧棒上拔了一根毛,逗弄车行的狸猫。
这时,官满银领着图根和图豆,以及三名成年男子走来。
第五茗主动上前作揖,道:“听闻官老爷要去东河镇,不知车队里可有余座,可方便载我们一程?”
隔得较远,第五茗这话说得又太早,迎面走来的几人,没有一个听见。
好一大会儿,对方走近,图豆指着第五茗,诧异道:“爷,她不是馄饨店前,你请吃浆酪那位吗?”
图根按下了图豆的手,官满银颔首站定,一行人停在原地。
第五茗积极回应道:“小哥眼神真好,是我。”
她面容和煦,自我介绍道:“我以天下为观,以苍生事修行,俗名第五茗,姓第五,单名,茗。诸位可以唤我茗道长。”
这几人,好像对第五茗并不感兴趣,尤其最后面的三名男人,见队伍停下,三人靠在墙边,神色不悦,你一根我一根,从一个布囊里分食肉干。
唯有官满银,抱手揖礼,礼貌性地唤道:“茗道长,无量观。”
第五茗回礼道:“官老爷客气,不必如此拘礼,我不是派修,随意散漫惯了,往后不用这样客气。”
官满银直起身,疑惑道:“往后?”
顺带,瞧了一眼第五茗身后侧,那里站着一直注视这方的隗晎。
官满银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动,一头雾水,不明其意。
第五茗笑脸盈盈道:“我们想去东河镇,听闻官老爷的车队也去,想搭一截便车。”
本以为要苦口婆心,祈求上一阵,没想到官满银十分好说话,闻言他们要去东河镇,随即便同意了,只是…他们车队,只租赁了三辆骡车,不仅脚程慢,托的重量也有限。
其中,两辆骡车装货,一辆板车,用来坐人,恰好有四个位置,除开官满银等三人,以及驾车的三人,就只剩下一个座位了。
第五茗未有片刻犹豫,道:“官老爷,你善心,载我一人去东河镇便可以了。”
图根望向隗晎的方向,点出问题,道:“你同后面的公子不是一起的吗?你们不需要结伴同行?”
第五茗摆手道:“图根小哥误会啊,我与那位公子,也不过是相伴一段路,并非需要一直一起前行,我和他,随时可以分开。”
官满银问道:“那位公子也去东河镇?”
第五茗点点头。
图豆脱口而出道:“你坐车,他…现下时辰已晚,你难道要让他走路去?”
第五茗笑了笑,不要脸地反问道:“难道我走路,他坐车?再说了,他腿长,走得快,我腿短身虚,更需要官老爷的接济。”
图豆不接她的话,凑近官满银耳旁道:“爷,这位茗道长看着不像是好人,擅自抛弃同伴,想独自捡轻松,咱们不能拉她。”
这时,第五茗突然道:“我也是没想到车马行会有骡车,万一…那位公子后行,遇见赶马车的车队,指不定会走在我前面呢?我苦修惯了,如何出行倒是无所谓,那位公子却是一位讲究人,不然今日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不至于到现在我们两还未上路。”
图根道:“你们身无分文,吃饭都成问题,仍讲究这些?”
第五茗委屈道:“我不讲究,是那位公子讲究。诸位若是愿意,送我一程吧,我到东河镇有急事,不能再等在这里了。”
官满银点头道:“原来如此…”
恰巧,身后的三名男人肉干吃完,见几人还在聊,有些不耐烦,在后面催促道:“什么时候出发?”“你一会儿看病人,一会见道士的,你不着急了?!”“我们兄弟三人,明日傍晚还有一趟活儿,需得按时赶回来…若是耽误了,你们来替我们赔钱?”
图根转身,温言道:“镖爷们稍安勿躁,我们马上出发,同既定的一样,三辆骡车,四人同行。”
后面,第五茗跟在官满银身边,同图豆混熟了,她方知晓,官满银不是雇不起马车,而是他准备省下钱,给染病在床的图枝请最好的大夫。
车辆装载的时候,第五茗将隗晎拉到一边,含糊其辞道:“那个…什么,官满银说车子坐不下,他…他没法搭你一程。”
隗晎朝一旁忙碌的三辆骡车瞟了一眼,双手揣袖,瞳仁微缩,道:“是我太讲究了?”
闻言,第五茗一怔,尬笑道:“误会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我为人…哎呀,是我对不起你,你要不掐一个诀,先去城隍庙等着?”
隗晎戳穿道:“上君,你是不是算出什么了?劫难在不在你身上?是不是因为他官满银??上君非要凑上去吗?可不可以不去…”
第五茗道:“我法力都没有,能算出来什么,不过是命格簿子上只有他这一世的命数,前后都没有故事,我想跟上去瞧瞧。”
眼见车行前,货车即将装载完毕,图豆在四下寻找第五茗。
第五茗焦急道:“隗七,你在我身上挂了两件宝贝,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我有那么无用吗?你的东西也没那么差劲儿吧,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着,第五茗腰间的通印和爻壬仿佛要证明什么一样,在她裙褶里动了又动,跳了又跳,好似一定要做出一点事情,表现一番。
隗晎一顿,指尖轻弹,两道光打在通印和爻壬上,两件宝贝安静下来,他淡淡地道:“上君去吧,上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是我太低估自己了,总觉得不够。”
他的话让人听起来像是毫不在意,然而伴随话出的神情却是极度委屈。
尤其最后那一句“总觉得不够”,让听的人,甚是在意。
见状,第五茗长叹一声,转身边走,边嘀咕道:“好歹我们吃了别人一碗浆酪…人要懂感恩的。”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顾虑。
霎时,隗晎终是忍不住,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身姿颓丧。
然而,紧接着,他耳边,蓦地又传来一阵第五茗的声音,道:“你是仙君,非得同我们挤一个人的座位吗?四人座,这个天,挤着多热啊,要是不用顾忌他们,我倒是更乐意坐那一堆货,不仅位置高,招风,想来风景应该也不错…”
顿时,隗晎面润眼亮,身姿昂然,恢复如初。
他大挥衣袖掩了身型,低头瞧了眼身上紧绷的装束,手掌翻转,背在身后,换了一身慵慵懒懒的青白道袍,大摇大摆跟在第五茗身后,朝人群走去。
活脱脱的,像一个终于要到糖的人。
前方,图豆看见第五茗,小跑走近,道:“茗道长,你可别到处乱走了,我们马上出发,你先去板车上坐下,我家爷从车行出来,我们便立即启程。”
第五茗点头应道:“好。”
图豆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朝第五茗身后张望,拧眉深思。
同时,第五茗因图豆举动,也侧转身,来回从左右看了身后几眼,道:“图豆小哥,你在找什么吗?”
图豆小声道:“那位公子好像走了…哎,若是能同行,一路倒是能养养眼。”
第五茗笑了笑,道:“我觉得官老爷也挺俊俏的,怎么图豆小哥看厌烦了?”
图豆昂首道:“我家爷自是英俊无比,只是我家爷有点超脱世外,我不敢多看,我怕盯着我家爷看久了,我会和图根一样,看啥都没兴趣。”
第五茗探道:“官老爷为何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超然绝世的气质呢?”
说到这里,图豆来劲儿了,愤愤不平道:“不都怪那群修士…”
板车旁,图根突然出声,打断图豆的话,喊道:“茗道长,爷说让你先上车,选一个稳当点的位置。”
第五茗答道:“替我谢过官老爷,我立马过来。”
图根朝图豆吩咐道:“图豆,你再去清点一番两车货物。”
图豆应道:“好的,我这就去。”
说完,他转身直接奔向那两车货物,和断片一样,完全忘了刚才在同第五茗说闲话,也忘了那一腔愤懑。他连招呼都没有一声,将那话有头无尾放着,便去做下一件事了。
图根横插一曲,图豆离开得干脆,第五茗丢了问清楚的机会,兴致缺缺地爬上板车,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左想右想,越想越气,托手看着车周忙碌异常的六人。
“那劫难是官满银本人的?上君,要我帮你问吗?”
声音近在耳畔,第五茗朝板车后面的两辆货车扫了一眼,一转头,一张精致的脸,抵于眼前,第五茗猛地后仰,道:“你…你,我不是说了这里挤吗?”
第五茗紧张地四下窥探,见其他人都未露异常,更没有向她面前看来,若有所悟,往一侧挪了挪,与隗晎拉开一些距离,道:“你怎么也上来了,待会儿准备坐别人身上?”
隗晎撤回身子,半靠在车壁上,道:“没有。”
指了指后面的货车,他继续道:“待会儿坐那上面,位置高,招风凉快,风景好。”
第五茗挑眉笑了笑,附和道:“那倒是。”
忽而,她眼睛一亮,道:“你哪里来的道袍?”
隗晎指尖绕出丝丝金光,笑道:“「招来」的。”
第五茗一拍脑袋,颔首道:“我不做仙太久,竟是忘了换一副装扮,这样的小事,对你来说,挥挥手,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隗晎展衣展袖,问道:“好看吗?”
第五茗道:“好看。”
隗晎再问道:“喜欢吗?”
第五茗道:“你要送我?”
一脸嫌弃,她又不好明说道:“我身上这套挺好的。”
隗晎眼底暗沉道:“慵懒道士,以前上君的簿子里,写了好几回,我以为上君会喜欢…”
末了,他道:“我记得了,上君不喜欢这种。”
啊?
什么跟什么??
慵懒道士…
这都是哪跟哪??不是要送我衣服?!!
第五茗面红耳赤,摇头摆手,道:“谁说我好这一口的,以前写命格簿子,那是…那是职务所需,再说了,我写命定身份,也是为了让那人的一生,看起来更像是真的,和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你穿成这样…”
是来引诱我的!!!!
比之在船篷上看见的‘痴男怨女’,现下,第五茗更恼羞,居然会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第五茗细细看过去,一点一滴,查究对面人身上是否有她脑中想法的那层含义。
青白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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