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也猛地从那种迷蒙的状态中惊醒，她短促的叫了一声，以惊人的速度向后弹开，一不注意，甚至直接撞在了床头柱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于是周玉一进门，就看见两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隔了恨不得十万八千里，脸蛋却都跟烧熟了一样。
“你们……做什么呢？”
周玉很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但还不等他仔细推敲，芽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低着头慌不择路的拉上周玉的胳膊就出去了。
“哎呀能做啥？！齐霁才起呢！咱俩先出去吧！”
不算结实的木门“吱吱悠悠”地关上了，瞬间就隔绝了外头明媚的日光，屋子里昏暗下来。
齐霁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有些僵硬的坐在床尾，有几缕阳光细丝一般透过门缝渗透进来，斑驳的洒了一地。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及其轻微的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角，那个少女方才几乎要莽撞贴上来的地方，仿佛还萦绕着她靠近时带来的温热气息。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那傻子欺负你了？”
芽芽刚拉着周玉拐到廊下，少年就没忍住挣开了她的手，语气急切。
“哎呀，都说了没啥了……”
芽芽脸颊热气还未完全消退，浮着一层淡淡的薄红，她说着说着便垂下眸，有些欲盖弥彰的指向周玉手里的篮子：“诶？今天又有点心啊！”
见她故意转移话题，周玉抿了抿唇，没回话，本来他还打算就这样和她僵持片刻，但最终，还是耐不住少女希冀的目光，将盖着篮子的粗麻布掀开，露出里面的一小碟点心，还有几个用油纸仔细包着的墨块。
“周娘做了些绿豆糕，说是快入夏了，往里面加了些薄荷，爽口。”
周玉说完便将篮子塞进芽芽手里，往里屋的方向瞥了一眼，见房门还关着，轻轻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收拾好？”
“哦哦，俺看看去！”
等齐霁洗漱收拾好出来，已经临近正午了，日头渐高，几人只好缩回屋子里，围坐在桌子前。
“之前没跟你细说，这练字第一步，是要先学会折纸。”
周玉正了正神色，摆出一副严厉模样，拿起了一张草纸。
芽芽和齐霁分别坐在周玉的两侧，也有样学样，跟着拿了一张纸。
虽然疑惑为什么一向讨厌学习的芽芽也一起跟着做了下来，但为了不磨灭她这突如其来的兴趣，周玉忍着没吭声，教他们把手里的草纸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矩形，接着再展开，就得到了一张有着很多格子的练习纸。
折完周玉便抬起头，刚要继续说，眼睛分别扫了一下身侧的二人，话又咽了回去。
齐霁倒还好，虽然是个傻子，但估计家里人有好好教养，坐姿端端正正的，两只手老老实实的摆在桌子上，静静等待他下一步命令，再看芽芽这一边呢——
少女坐的歪歪扭扭，屁股和上半身都快折成直角了，一条腿还十分不讲究的耷拉在凳子上，头晃来晃去的，眼睛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突然勾了起来。
真是——
周玉憋了一口气，顿时有些无奈，一些遥远的记忆又被勾了出来。
太久没像这样教过别人，竟忘了这里住着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傻蛋。
偏偏这傻蛋还捡了个脑子不正常但意外讲礼貌的傻子，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芽芽——”
周玉开口刚想提醒她，少女却突然抬起头，指着桌面上的一处痕迹笑出了声：“快看这里，不晓得啥时候划的，形状好像个屁股哦！”
你当然不知道，那是你小的时候读书不老实拿石子在桌上划的！为此还吃了你爷爷好几个手板子呢！
周玉忍住吐槽的冲动，却不料齐霁一听芽芽的话就凑了上去，也跟着芽芽一起笑起来。
“真的诶！谁划的？刻的真像！”
“咳咳——”
周玉清了清嗓子，两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接着就都不约而同的乖乖坐了回去。
“好了，坐好，坐得歪七扭八的，写出来的字又怎么可能会好看？”
见两人终于安分下来，周玉欣慰的抬了抬眉，接着教他们研墨，这次两人都学的很认真，很快磨完了一个较小的墨块。
磨完墨，接着就是蘸笔，细节到握笔的姿势，怎么勾出笔锋，全部都教会之后，才正式开始写。
周玉先在纸上示范着写了一个“側”字。
“想写好字，首先就是得练好笔画，掌握点、横、竖、撇、捺，这些基础笔法该如何去写，什么时候起笔，行笔，什么时候收笔，下笔的力道要重还是匀，这些都很重要，你们先写一个字，我看看。”
写字对于齐霁来说根本就不难，如果要说练书法的话，他从三岁开始家里就专程请书法老师来教了，甚至还专门考级参赛了，也拿了不少奖状证书的，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失忆的普通人，所以写字握笔的时候还是收着了点，装作生涩的写了一个看起来勉强还算周正的字，而芽芽那就不同了。
她是真的不怎么会写字，尤其是这种看着便令人头大的，只会出现在那些文人爱看的书籍里的字。
虽然年幼时被逼着学习了一段时间，但七岁以后她就学聪明了，每天都想尽办法的逃学、耍赖、偷懒，八岁开始就再没念过书了，后面就被爷爷带着在山野间乱窜。
认草药和它们的功效时，也是实践偏多，爷爷一般直接指着某株草药就开始和她讲名字，特征……她年龄小记性也好，加上当时觉得不读书什么都新奇，几乎没费多大劲，就这样把一本砖头厚的医书半知半解的吃透了，爷爷当时还一边点着她的脑袋一边夸她鬼马精灵，又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算数……
芽芽咬着唇，笔尖悬在纸面上，顿了好一会儿。
齐霁抬眼看向她，就发现少女眉心紧紧的蹙着，捏着笔的手都在打颤，似乎担忧些什么，迟迟不敢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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