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竹溪重重挥手。
惊魄吟,门派名为守护,实则镇压。因为至今仙门正派仍未研制出使用它的法门,反倒为了控制它,倾注全派之力。
这么想想,三大派夺了喋血仙巫的三件秘宝,几乎都没有善果。灵音寺苦寻无果,清虚派死了掌门,逍遥宗……逍遥宗还好,只不过养出一个米虫。不过天晓得以后会不会惹出什么蝴蝶效应。
“再不动手,他必死无疑。”竹缕哑声道,声音却极度坚定,不容反驳,“住持师尊常教导我们,苍生为首,己为末,我并不比这乡野乞儿高贵,此时袖手旁观,便是将师门几十年教导抛掷脑后。”
竹溪道:“可万一师兄也压制不住?”
“不会的,据我推测,这乞儿撑了半月有余。我是修士,心智修为皆高出他不知多少。撑着回到门派,绰绰有余。”
竹溪紧握双拳头,还是艰难地道:“师兄若打定主意,我帮你便是!”
法阵很快布置完毕,老破小的庙宇里,散出大片金光。
惊魄吟祓除后,竹缕又细细为他治疗内伤,修补外伤。道门仙丹疗效惊人,加上高阶修士的灵力疏导,一天之后,那乞儿仍陷入昏迷,但心神和身体已恢复正常,再修养一阵,该当与常人无异。
除了脸色有些惨白,竹缕看起来一切正常,还在乞儿破破烂烂的枕头边放下不少银钱。竹溪看不过去了,道:“听此地百姓们说,这少年从前就作恶多端,也该给他点教训。”
竹缕道:“他受惊魄吟反噬,也算是受害者。说到底还是本门看守不利的过错。他接下来该养好几个月的伤,这个教训足够了。”
最后,竹缕二人向发出委托的村民交代一番,二人匆匆赶回灵音寺。惊魄吟再次回归门派,其间除了寺中几位长老,以及竹缕二人,再无人知晓,仙门三大法宝之一,居然丢失过一阵子。
冰心玉壶,霁月清风,舍身取义,普度众生。看完了这第一段,楚卧云心中对他如是评价。
画面暗了下去,接下来的记忆,呈现吉光片羽般的剪影,快速闪现。这些剪影都是灰暗的,看得出来,竹缕后来过得很苦,少有舒心的日子。惊魄吟在他体内生了根,全派长老大能竟都无可奈何,除非如之前一样灌入其他活人容器体内,这个新的容器,需要有极高的修为,不惧折磨,最重要的是甘心一辈子困在门派中。
年轻弟子们都没有他修为根基深厚,他也不愿意让某位长辈代己受罪。居然就带着惊魄吟蛰居在门派里整整两年。两年间,他以自身修为压制,加上住持长老们定期为他闭关疏通,除了偶然发作时,体内宛如生出无数把利剑往外捣,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同竹缕比起来,楚卧云那点“旧疾”,简直不值一提。楚卧云心念又一转,疑惑,看了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这“惊魄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长成什么模样,什么颜色,有籽没籽,有瓤没瓤,一概不知。从前以为那是喋血仙巫族的一本仙法秘籍,如今又觉着,说是一种恶法禁术也不为过。百闻不如一见,好奇心高高吊起。
变故发生在这年的寒食节。
这时的竹缕已经有了一丝消瘦,刚从禅房里闭关刚出,踩着淅淅沥沥的早春寒雨,呼吸着冷气,听远山鹧鸪啼,少有的舒坦。一个人转悠着,转悠到外门弟子的居所,碰上几个厨房里干活的外门弟子,给他几个橘子。他道谢接过,又走了几步,听到密林里头传出一阵细微的呜咽,渐渐往远处移动。
门中弟子受委屈,他向来是要过问的,不分内门外门,高低贵贱。两步闪到了一名挑着两大桶清水,在林间小径踽踽独行,呜呜啼哭的少年身边。
借着竹缕的视野,楚卧云看到一张枯黄瘦脸,一颗心沉了下去。
是殷童。
亦是竹缕救回一条命的那个浮石村乞儿“阿疼”。
竹缕只当是与这少年第一回见面。一来,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仅相处了一天,不记得对方模样很正常;二来,当初那小孩神志失控,两眼猩红,张牙舞爪,而且脸庞脏污,浑身恶臭,那副德行,与现在穿着道袍,束着头发的乖模样相差甚远。
然而坐拥上帝视角的楚卧云一眼便将他认出。不仅如此,还莫名相信,当下这次“偶遇”绝对是殷童算计好了的。小小年纪,如此心性,长大之后——不用之后啦,果然了不得!
看样子,少年想必是刚入门派,不认识眼前这名首徒,但认识那一身洁白惹眼的高阶衣袍,忙不迭停步,手足无措地想要跪拜,脚下极为不稳地一踉跄,肩上两大桶水受到惯性影响,左摇右晃打摆子,竟洒出来一大半,不少泼在了竹缕那一双镶珠子的洁白鞋面上,更惹得少年惊恐万状,口中发出咿呀的可怜叫喊。
楚卧云恨不得跳进画面里揪住他的耳朵一顿乱打:装,你再装!
竹缕自责好心办坏事,不由分说帮他接了,温言道:“别怕,我不怪你。”
少年缩着脑袋,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半晌,一双黑乎乎的眼珠子把他瞧了瞧,这一瞧,瞧出了他的慈眉善目,瞧出了他的悲天悯人。早春寒雨濡湿一头长发,他却比谁都像那高殿里端坐的佛陀。
“你叫什么?为什么哭?”
少年楷了楷鼻涕:“我、我叫殷童。”
殷童又偷偷看他一眼,看完心虚地转过眼珠,小兔般怯懦的模样,极具迷惑性。竹缕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半晌,殷童哑声道:“我忘了今天是寒食,早上起来生火烧了壶水,被斋堂的长老看见了,拿烧火棍打了几下,让我去山上打十几缸冷泉下来。”
说得可怜,楚卧云却冷笑一声,心里幸灾乐祸地欢呼:撒谎精要露馅儿了!
灵台清明如竹缕,如何没有发现这话背后的漏洞。他眉心微促,道:“你是要去山上挑水,那为什么桶里是满的,而你却往山上去?”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挑着水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好多来回了才等着你。
眼见谎言顷刻被捅破,殷童怔了一怔,然后平静地道:“长老说这水不够冷,让我挑回去,找个结冰的泉眼,重打。”
他说得小小声,低首敛眸,眼眶里两汪清泉比山上的还要汹涌,坐拥上帝视角的楚卧云连呼可恶,预感大大不妙。
两厢默住了,竹缕心里清楚,名门正派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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