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言情 > 惊蛰:战国危机公关手札 远谨

26.第二十六章

小说:

惊蛰:战国危机公关手札

作者:

远谨

分类:

古典言情

晨光漫过稷下学宫的飞檐,将“明伦台”三个鎏金大字映的晃眼。

台前广场已聚集数百人,却无市井喧嚣,只有祈盼中的静。

“今日之辩,题曰——若你为临淄市吏,见豪商车架逾制,僭用九旒,当如何?”主持博士高声宣布。

台下“嗡”的一声,兴趣立刻被吊了起来。

这题太接地气了,关乎权力、规矩和现实。

儒家一位博士整了整衣冠,率先开炮:“当然要管,《礼记》有云:‘礼者,天地之序也。’九旒乃天子之制,商人用之,是乱天地之序,僭越礼法,今日车架逾制,明日便敢宅邸逾制,后日岂非要窥伺神器?必须当街拦下,拆其僭越之物,罚没车辆,以儆效尤!孔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此风绝不可长。”

台下众人点头赞同者占了大半,儒家博士脸色平静,嘴角却已微微翘起。

却听一墨家汉子嗤笑一声,粗粝之声传来:“迂腐之见,我问你,那豪商可是交了市税?可是雇了百十匠人,养活了数坊百姓?你当街拆他车架,罚他钱财,他若一怒之下关了工坊,这百十户人家衣食无着,你去养?《墨子》说:‘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与其纠结几串珠子的规矩,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百姓多得几分利!依我看,依我看,睁只眼闭只眼,私下告诫便可。真要管,也该去管管西市粮商哄抬米价,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害民。”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脸上瞬间一滞,显然西市哄抬米价之事绝非妄言,辩论瞬间白热化。

台下一名儒家弟子激动道:“若礼法可因人而废,要法度何用?今日对豪商妥协,明日权贵皆可效仿,国将不国。”

墨家亦有其他弟子反驳:“饿肚子将礼法?简直是笑话,百姓若是活不下去,第一个砸的就是你那些礼器。”

辩论迅速从“该不该管”升级为互相揭短:

“你们墨家嘴上兼爱,实则怂恿弱肉强食。”

“你们儒家满口仁义,却与权贵宴饮,何曾真正为庶民发声?”

“粗布衣服都穿不全,也配谈治国?”

“宽衣博带,四体不勤,才是蛀虫!!!”

场面逐渐失控,辩论已然成为了骂战,双方参与之人面红耳赤,口沫横飞。

高台之上,祭酒荀卿轻轻摇头,低叹一声:“争则离道矣……”

吵嚷还在持续,主持的博士即将拍案喝止之时,一声清冷之声传遍全场:“学生有一问:若那豪商逾制车架之中,坐的正是从西市查抄归来,押送囤积居奇的奸商去官署的监察御史,又当如何?”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同台上的两位辩手。

这问题,不仅刁钻,还要命!

儒家博士张了张嘴:“那、那自然是要……御史为国执法,情有可原……”

墨家汉子也卡了壳:“若是办正事……紧急之时……或……或可权变……”

林晚从人群边缘缓缓走出,深衣素净,目光扫过台下台上。

“所以,二位之争,不在礼或利,而在于何时执礼,何时取利,以何为标准。而这标准,二位争了如此之久,可有一言提及?”

看众人不言,林晚顿了顿,继续道:“不先诊清病在何处,就争论该用汤药还是针灸,这究竟是治国还是儿戏?”

此言一出,满场雅雀无声。

高台之上,乐乘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唇边。

主位上的祭酒荀卿,第一次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晚身上。

“哦?既如此,不知这位姑娘可有解决之法?”

“有。”

荀卿呵呵一笑,抬手示意林晚继续。

满场寂静中,目光都盯在了林晚身上。

迎着荀卿的目光,缓缓开口:“学生以为,治国如医人,首要不在急用虎狼之药物,而在‘望闻问切’四字。”

此言一出,台下响起一片轻微吸气声。

“医国”之说古已有之,但如此直白的将治国之术与医家四诀并列,且由一个女子在稷下学宫说出,仍是惊人之语。

“方才之题,症结何在?”

林晚说完之后环视众人,见无人回答,便自顾说道:“不在车,不在人,而在诊症不明。若不事先言明三件事,一切争论皆是空中楼阁。”

林晚向前一步,继续道:

“其一,当望其势。临淄市吏,权柄几何?豪商背景,深浅几许?御史出行,是常态还是特例?若不能查清权力格局、人物关联就贸然行动,犹如医者不辨病人强弱便下猛药,非死即伤。

其二,当闻其声。街巷庶民如何看待此时?是愤慨豪商僭越,还是称赞市吏雷厉风行?民声所向,方为施政之根基。若是百姓拍手称快,你却去纠缠几串珠子是否合规,岂非本末倒置?

其三,当问其由。豪商何以敢于僭越?是律法松弛,还是监察失职?御史为何要用逾制车驾?是情势紧急还是有意示威?查明根源,方能治本。

其四,才是施治。前三皆毕,真相自然大白。若是豪商一贯跋扈,试探国法,则当严惩以正试听;若御史确实办案紧急,权宜行事,则当补全手续,并且思量如何避免下次之‘权宜’,若其中另有隐情,则更需谨慎处置。”

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上哑口无言的儒墨双方:

“儒家重礼,乃是治国之筋骨,不可或缺;墨家重利,乃是社稷之气血津液,亦需流通。然病人久热不退,甚至神志不清之时,医者是先为他正衣冠,还是先灌汤药退热?时机、次序、轻重缓急,才是症结所在,而判定这时序的,非凭空争论,而是‘望闻问切’后的精准诊断。”

林晚言毕,全场鸦雀无声。

此番论述,已然完全跳出了非此即彼的辩论范畴,提出了一套清晰的流程,可操作性之强,甚至让人有跃跃欲试之冲动。

高台上,荀卿眼中精光大盛,身体微微前倾。

乐乘则放下手中酒杯,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眼中玩味更甚:“好一个诊症之说!”

而此刻人群中的李斯死死攥着袖口,心中已然掀起滔天巨浪:“她……竟能将此事拆解的如此透彻,这不是诡辩,而是真正能驾驭局面的为官之‘术’。”

他低着头刻意不看林晚,但逐渐急促的呼吸早已出卖了他,尤其是眼中出现的那一点血丝。

若是此刻有人注意到李斯,必然会被他的脸色惊住。

台上的儒家博士脸色阵青阵白,挣扎道:“然礼法乃根本,岂能因事废礼……”

林晚平静回应:“先生所言极是,学生并非说礼可废,而是说‘执礼需知时’。医者用针,讲究时机穴位,治国执礼,亦需审时度势,若为僵守‘非天子不得用九旒之礼’,而阻挠御史擒拿哄抬米价,祸乱民生的奸商,若使奸商逃脱,米粮价格持续居高不下,一旦饥民因此暴动,这守住的是‘礼’还是‘祸’?”

儒家博士听罢,脑海之中已然出现饥民暴动时的血腥混乱场面,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后背冷汗涔涔。

墨家汉子双手抱拳道:“那依你之见,到底该不该管?”

林晚看向他:“该管,但官的不是车,而是事。管的重点应是彻查此事全貌,御史用逾制车驾是否必要?豪商僭越是一贯还是偶然?其中有无官商勾结?待查清之后赏罚分明,不足之处尽快完善。如此,既维护法度尊严,又不伤务实效率,更可堵住修补制度漏洞,此方为治病除根,而非头疼医头脚烂医脚。”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许多士子陷入沉思,尤其是一些人看林晚一个弱质女流,心中颇为轻视,此刻再看林晚,眼神之中已然变的复杂。

荀卿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林晚,声如古钟:“你言医国,老夫再问,若国之大病,非一时一事之症,而是积年沉苛,纲常已弛,气血已亏,津液已枯,四者皆病,又当如何?”

问题陡然升级,从具体案例直接跳转到国家层面。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由得看向林晚。

尤其是方才轻视林晚之人,心中痛快不已——哼哼,方才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介女流懂什么治国?看你现在如何作答?

此刻,李斯的眼睛再也由不得他自己,看向林晚,期待之中夹杂着一丝难言的畏惧。

林晚深吸口气,前踏一步。

目光清澈而坚定道:“病人已然至此,则需‘大方医治’。”

“学生浅见,当以法为针,重塑筋骨,强固框架,以利为药,通调气血,充盈仓禀,以礼为养,润泽津液,教化人心。更需一位‘明医’,统筹全局,把握疗程缓急,知攻知守,知补知泄。而这‘大方’如何开,君臣如何配,则需基于对国家最为透彻的望闻问切,知其土地人口、财力兵备,官吏贤愚、民心向背,若是无此根基,一切良方,皆是空谈。”

她将问题巧妙交还,既展现了宏观思路,有强调了务实根基,更暗合了荀卿一贯的“重实学”思想。

林晚说完之后,荀卿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忽的抚掌而笑。

“好!”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之人心头震动。

这一声好,重于千钧。

学宫祭酒,当众称许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全场哗然!

而后,各种目光,潮水般涌向林晚,其中夹杂着震惊、羡慕、敬佩、探究。

以及李斯那道,终究是化为了纯粹嫉妒的目光。

高台之上,乐乘轻笑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对身后侍从低语:“走,该去见见我们这位小医仙了。”

期会结束,林晚走在学宫廊下,僻静处走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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