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代末。
仁川港挤挤挨挨都是中国人,拖儿带女,拥挤不堪。
数十个小乞丐在人潮中窜来窜去。
一个几岁大的小乞丐蜷缩在墙根,脸上泪痕泥渍斑驳,满是泥污的脚冻得青紫。他手里攥着半块窝窝头,饿的急了,不住地往嘴里塞,一不留神,噎住了,很快就两眼翻白。
周遭的人漠然地看着。战争年间,生命贱如草芥。
突然,一个少年三两步冲上去,猛敲小乞丐的后背,小乞丐“哇”的一声,喷出一小块窝头渣,然后茫然地看着救了自己的少年少女。
少年是柏大殷,少女正是柏秀銮。
柏大殷蹲下:“你爹你娘呢?走散了吗?”
那孩子抬头看着他,用朝鲜语说了一句什么。
柏秀銮和柏大殷对视一眼。这是朝鲜孩子。
柏大殷不会讲朝鲜语。他想了想,放了个银元在孩子手里:“拿着,去买点吃的。”
小乞丐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币。
柏大殷笑了笑,转身欲走。
没走几步,一块石头精准无误地砸在柏大殷的后背上。柏大殷震惊地回头,赶紧偏头,躲过了另一枚直飞自己面门的石头。
那孩子还在把石头往柏大殷身上砸,用生疏的汉语大骂:“清人,滚出朝鲜!”
柏大殷接住石头,猛地掷在小乞丐脚下。
小乞丐吓得跳了起来,一溜烟跑远了。
几个大孩子立刻围住了他,从他手里抢走那枚银元,把他推倒在地上。
小乞丐没有哭。注意到柏大殷的眼神,回了一个冰冷的眼神。
“朝鲜人和日本人都恨我们。”柏秀銮叮嘱,“你这次去采购牛皮,路上一定要当心。”
牛皮是战略物资,需求量很大。柏大殷此行送柏秀銮去往上海,并从上海采购牛皮运回朝鲜。
柏大殷紧紧拉着柏秀銮的手,护着她在人流里走着:“虽说内地不太平,但朝鲜更是危险。昨晚收到来信,怡泰号被暴动的民众用火烧了,郑家人死了好几口。”
旁边有人轻声议论:“……日本人从汉城抓了五百个朝鲜人充军。中国人又死了三千多个。”
两人对视一眼,柏大殷低声说:“姐,你替我劝劝父
亲早做打算赶紧回国。”
柏秀銮还没来得及讲话柏大殷又抱怨:“听说父亲要和郎沣见面?要讲和吗?山东帮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
柏秀銮正色道:“大殷是日本人利用了郎永郎沣已经郎永赶回烟台。现在打仗华商不能起内讧。”
柏大殷笑嘻嘻地附在柏秀銮耳边:“姐你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见了郎沣你可别瞪他!”
柏秀銮笑了伸手去拧柏大殷的耳朵:“呸!”
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不容易挤上了船。
柏大殷替柏秀銮提着皮箱把她一路送到船顶的高级客房。距离开船时间还早
目之所及约有四艘轮船已经出发。
突然一丝刺耳啸叫划过海面上空。
轰!
一发炮弹落入海中半人高的浪掀起来。
嗡——
耳鸣中柏大殷短暂地失去了听力。
这一切宛如默片中的慢镜头。倒映在柏大殷的瞳孔中那些轮船浮沉在凶狠的波涛中仿佛玩具一样刚刚从港口出发的几艘帆船如同脆弱的豆腐无声无息地碎成几瓣燃起大火浓烟滚滚。
柏大殷喘息片刻耳鸣消失铺天盖地的惨叫声骤然涌进他的耳中。
一个年轻人浑身着火当着两个人的面惨叫着纵身跃入海中。
柏大殷和柏秀銮惊骇地看着水里挣扎的年轻人。他伸出手对着柏氏兄妹求救距离越来越近柏大殷甚至能看清年轻人苍白手背上的一颗红痣。
“快救人!”
“救人啊!”
柏秀銮动作很快地喊人柏大殷迅速上前一步。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又一枚炮弹掉下来。
轰!
数米高的浪头重重拍下挣扎的年轻人几个呼吸后断肢夹杂在泡沫中翻腾出来一只手臂静静地漂到柏大殷眼前苍白的手背上有一颗红痣。
下一秒柏大殷发现自己坐在甲板上声音嘶哑满脸眼泪。
这是他和柏秀銮人生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惨烈。
两人腿脚发软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连滚带下了船跑回岸边。
刚刚还热闹的港口一片死寂。准备上
船的人注视着海中哭爹喊娘的浮沉众生,不由得纷纷后退。
柏秀銮牙关打颤,后背一阵一阵冒出凉气,许久,才挤出一句话:
“咱们回不去了。”
两人环顾四周,无数中国人滞留在港口。祖国母亲仍在沉睡中,她远在海外的子民却已经嗅到硝烟的气息。
“难怪父亲要与山东帮讲和。”柏大殷死死抓着柏秀銮的手,“那枚炮弹……是日本人!他们……他们!”
两人对视,惊骇欲绝。柏大殷嘶吼:“日本对中国不怀好意!是战争!他们想挑起战争!”
柏秀銮猛地捂住柏大殷的嘴!
“你还要命不要?”她咬着牙训斥弟弟,“咱们回去找父亲!”
两人急忙乘坐汽车从港口折返。
仁川已经变了样子。
几家华人商店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昔日的泰怡号仅突兀着焦黑的断壁残垣。满大街都是焦糊的味道,哪里还有繁华的样子?
路边,一群朝鲜人围着地上的人连踢带打,血渗在万泰和号铺就的青砖路上。
柏秀銮突然惊叫一声,眼泪掉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着车窗前倾:
“那个被打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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