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十八年的冬天出奇得冷。雪花如席子一般往人脸上砸,街上的积雪足有半个膝盖那么高,冻得人直打哆嗦。
永宁侯府外,柳嬷嬷穿着厚厚的棉袄,拉长了脖子往路的尽头瞧,跺着脚原地打转:“侯爷怎么还不来?夫人这病来得急,怕是要不好了!”
侯府正院内倒是温暖如春,银丝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若是略微穿得厚实些,后背便要沁出汗来。
然而床上的女子却盖着厚厚的锦被,素来妩媚娇艳的脸上带了几分病容,更添几分柔弱可怜,如同枝头盛放到极致即将衰败凋零的花儿,美得惊心动魄。
柳韶光已经看不大清楚周围人的面容了,只迷迷糊糊叫着徐子渊的名字,屋内却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脑子略微恢复点清明后,柳韶光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苦笑,原来,徐子渊真能冷情至此,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来见她一面。
世人皆道柳韶光好福气,嫁了个如意郎君,从地位卑微的商户女成为高高在上的永宁侯夫人。
不仅如此,柳韶光还好命地碰上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夫君,嫁进侯府十八年,与永宁侯徐子渊感情甚笃,侯府并无妾室通房,只凭这一点,便让柳韶光收获京中所有诰命夫人的艳羡。
更别提徐子渊生得如何丰神俊秀,风姿翩然,仿若谪仙人。能得这样的谪仙倾心,京城谁不羡慕柳韶光的好福气?
唯一可以说道的一点便是柳韶光子嗣不丰,只为徐子渊诞下一位独子徐长洲,出生即被立为世子。这位世子颇得其父真传,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深得景元帝宠爱,明摆着又能让侯府兴盛三代。
夫妻恩爱,儿子孝顺。做女子做到柳韶光这个份儿上,倒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没什么不满足的吗?柳韶光艳丽的红唇忽而上扬,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徐子渊果真会做戏,明明厌恶自己颇深,认定自己心机深沉,嫁他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为此不惜抛弃表哥,因而不肯交付自己半分真心,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的假象。
也真是难为他,这一出戏一唱就是十八年。
只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
那个人的心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千年寒冰,纵然柳韶光飞蛾扑火般的为他费尽心机做尽傻事,最终得来的也不过是对方平淡至极的一个眼神。
最让人发狂的夫妻关系不是隔三差五便大闹一场,而是二人端坐,却相顾无言。不是柳韶光不愿说,而是当初的一腔热情早就在徐子渊年复一年的冷漠中消散殆尽。
至亲至疏夫妻,不外如是。
柳韶光面上讥诮之色愈浓,眼神却忽而柔软了下来,思绪逐渐飘远,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年前,江南柳家的后花园中。
和煦的日光下,一袭月白锦袍的青年身姿挺拔,逆光而来,修眉凤目,眸若点漆,风姿特秀,神色淡漠,便是融融暖阳都化不开他身周如冰的冷意,一身风华将身边作陪的柳家少主,柳韶光的嫡亲兄长,素有江南玉公子之称的柳焕都压得黯然失色。
年少的柳韶光正是娇纵肆意的时候,只那一眼,便将心落在了徐子渊身上,为此步步为营,终于为自己谋划而来永宁侯夫人之位。
新帝初立,边境不稳,国库空虚,镇守西北的正是徐子渊的父亲,老永宁侯。边关粮草告急,徐子渊匆匆下江南,便是为了借粮。柳韶光便是以一百万石粮草,换来徐子渊的正妻之位。
如今来看,这一切竟是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恍然间,柳韶光眼前又出现了那位月白锦袍少年,从门口匆匆而入,紧紧握着她的手,浑身似乎还在发抖,却还是不吭一声。
柳韶光忽得笑了,长长叹了一句,“徐子渊啊,若有下辈子,我们还是互不相……”
言未尽,柳韶光却忽觉不对,闭了闭眼,费劲凝神细看,更是一惊,“太平郎?”
而后便是羞愤交加,没想到自己这般脆弱落魄的样子竟叫儿子瞧了去。最后一程,竟是儿子穿了徐子渊的衣裳来哄自己!
徐长洲内心便是一咯噔:母亲可是多年未曾唤过自己的乳名了!又想着太医说的柳韶光这病来得又凶又急,徐长洲那张酷似徐子渊的俊脸上满是焦急,紧紧抓着柳韶光的手,一叠声解释,“今天天不亮宫里纪公公便亲自来请了爹去政事堂,孩儿已经命人等在宫外,爹爹若是知道母亲突发心疾,一定会赶来的!”
说罢,徐长洲还向一旁愁眉苦脸的太医发出祈求的目光,太医却无奈摇头,神情悲悯。
“算了,你也不必再说这些话来哄我。”柳韶光只觉得身心俱疲,自己这场百般算计得来的婚姻,转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到头来竟连在儿子面前的体面都没保住,一时间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强撑着坐了起来,命人拿纸笔过来,又歉然看向徐长洲,咳了几声才轻声道:“我任性了一辈子…咳…如今还要再任性一回,只是有点对不住你咳咳……你若要怨我,便怨吧!”
话毕,柳韶光挣扎着来到书桌旁,提笔颤巍巍蘸了墨,徐长洲小心翼翼扶着她,偏头望去,便见触目惊心的“和离书”三个字,一时间也对徐子渊生出几分埋怨:纵然先前母亲心气不顺,气急之下让父亲纳妾这事做得不妥,但父亲又何必同母亲置这么久的气!
柳韶光强忍住晕眩,笔走龙蛇,强撑着一口气写下最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八个字,到底意难平,又忍着喉间的血意,哪怕眼前已然一片漆黑看不清东西了,也凭着感觉添上一句“死生不复相见”,最后一个“见”字已然飘忽不成型,而后一口血喷在桌上,整个人如同一枝被折断了的玫瑰一般,遽然倒下,徐长洲眼疾手快接住柳韶光,慌得连连高喊:“娘!!!”
柳韶光唇间还带着血丝,印在她那张素白的芙蓉面上,愈发凄艳,张了张嘴想安慰徐长洲几句,嘴唇翕动许久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遗憾又歉意地死死凝视着徐长洲。
若说这场从头错的婚事让柳韶光有什么安慰的地方,便只有徐长洲这个儿子了。纵使柳韶光这些年同徐子渊过得不痛快,但一想到徐长洲,便是有再多的怨气,也都被抚平了。
只是,若真的有下辈子,不必再如此煎熬了。耳边似乎传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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