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一个国家出乱子,直接将矛头对准掌权人便是,皇帝出了问题,改朝换代,那可不是不太平么?
可文和帝正值壮年,身上也没什么伤病,顶多有每位皇帝都免不了的疑心病,应当仍可为玄元鞠躬尽瘁几十年,短期内不会发生驾崩惨剧罢?
下山路被泥石流冲毁了大半,且受雨水浸泡,泥泞不堪,马车不好通行。
为不延误救灾时机,文和皇帝翻身上马,竟是要放弃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亲策马回宫。
李顺在外头接替温公公的监工挖通皇陵重任,帐内只剩下许南清与寒山月两人。
烛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沉默如洪水泛滥,叫人憋闷得喘不过气,许南清不欲与寒山月大眼瞪小眼,垂首起身,略一行礼要离去。
“殿下……”
“你……”
两个人的声音在空气中不期而遇,相撞出令人牙酸的尴尬,许南清窘迫一瞬,讪讪敛眸。
“殿下请说。”
寒山月抿了下唇,似要谦让,见许南清压根没有在他之前再开口的意思,索性说了。
他一字一顿,语出惊人。
“你不必再回上云村。”
“不必”?为何?
她回那上云村,是为寻出她那神秘阿弟的踪影,寒山月也是知情的,他忽地这般说,是已然从别处寻到线索,还是另有深意?
“敢问殿下,您缘何道‘不必’?可是上云村出了事?”
寒山月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木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边境爆发灾荒,上云村乃重灾区,晨间传来急报,说村里生生饿死了人,可上云村向来是供粮区,十三日前,方给京中供粮。
“能伤及人命,可见这灾荒严重,但如此严重,当地官员为何要瞒着不报?这其中关窍,你可知晓?”
许南清听着,心中隐隐浮现出个猜想。
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揣测上位者的意图,并非明智之举,她不清楚自己想的答案与寒山月是否有出入,欲言又止。
“殿下尚未得出定论,奴婢又如何能想得清楚?”
寒山月屈指,往她额间一弹。
“你心思灵巧,本宫清楚,在本宫跟前,不必藏拙。”
许南清竭力忍住伸手摸额头的冲动。
……有点疼。
“奴婢只怕这灾荒,有非自然的因素。”
寒山月指头往她伤处戳,不知是往她伤口上撒盐,还是起散瘀之效。
他眼中盛着帐内跃动的焰火,灿若天上星子。
“说来听听。”
不等许南清开口,寒山月又竖起根指头。
“私下里,不必与本宫以主仆相称,听上去怪生分的。”
他们很熟么?
许南清百思不得其解。
且不说此举妥不妥当,若被人撞破,她头上绝对上不了一顶“目无长幼尊卑”的帽子,于她百害无一利。
再者,寒山月嘴上说着不必,自称却是本宫,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如何想都与自己无益,许南清利索跪下,梆梆叩头。
“此举不合规矩,请殿下三思。”
寒山月捏住她下颌,强迫她与他噙着笑的桃花眼对视。
“本宫的话,便是规矩,你不过是去百兽处做事几日,怎地回东宫来,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虽说寒山月自称“本宫”,可许南清直觉,他心情不大好。
“根据奴……我的记忆,上云村并非缺水的村落,相反,一年四季,有一大半都在下雨,也正因此,方有种植水稻,成为供粮地的资格。
“忽地爆发如此大规模的旱灾,实在蹊跷,我斗胆猜测,此事与当地官员脱不了干系。”
听许南清终于不再一口一个“奴婢”,寒山月顺耳不少。
“你所言在理。”
他松开对许南清下颌的桎梏,
“只是地方官员从中作梗,瞒而不报,事小,民怨沸腾,事大,这会儿户部那群人催得如此急切,怕是要不好。”
夜深露重,山间更是如此。
纵是在帐中,仍免不了夜风侵扰,寒山月病躯未愈,淋了雨,现又受风,头脑止不住发沉。
话说到一半,他喉间蓦地发痒,当即侧头抽出袖间香罗帕,闷闷咳起来。
许南清在一旁看着,暗暗感慨。
“灯下看美人”这话,原来不单属于女子。
“你方才,咳咳,要说什么?”
寒山月鼻尖抵在帕子将将盖了半面脸,颇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
“奴,我想说的是,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
“歇不成了,”寒山月紧了紧衣裳,“兹事体大,流民千万,本宫也该连夜赶回宫,同父皇商量出对策,你……”
他说着说着,身体前倾,竟是要生生从椅子摔下去,许南清再顾不上男女大防,慌忙伸手扶住他。
“殿下保重身体。”
寒山月略一阖眼,目光涣散。
“你说什么?”
许南清见他凝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时聚时散,心道不妙。
他咋忽地耳背了?不会是又发烧了罢?
“冒犯。”她掌心覆上寒山月脑门,片刻便得到答案。
“殿下,您发热了。”
寒山月烧得头昏脑胀,连眼睛都睁不开。
见他不说话,仅是一个劲闭眼,固执要在此处歇息,许南清凑到他耳畔低语。
“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我扶您到榻上。”
寒山月耳根霎时红了一大片,如同热情绽放的鲜艳虞美人。
他强撑起身,挪到榻上,一头栽倒。
“半个时辰后,叫醒本宫。”
许南清省了挪人的活儿,心中放松,垂首应“是”。
闲暇时光总是短暂,许南清蹲在帐外,与月光下活动的蚂蚁干瞪眼片刻,时辰便到了。
她在帐外唤了声“殿下”,好一阵未得到回应,索性掀开帘子进去。
许是发烧叫人忽冷忽热,而寒山月正处于热这个桥段,他无意识撑扯着领口,露出好些白皙似雪的肌肤。
许南清心中念着“不可趁人之危”,勉强错开眼,伸手探他额头,却被只略发烫的手抓住。
寒山月眼底仍不甚清明,可他并未抽出枕边剑,仅是哑着嗓子问。
“到时候了?”
许南清心跳由于两人过近的距离加速,她舌头打结,原样转述。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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