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孟西洲哽住,他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没有想过独孤理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要不给你讲个故事?”
“啊?”
“晋朝的羊叔子和孙吴的陆幼节,他们虽处在敌方阵营,却努力让二人背后的势力在一段时间内免遭颉颃之忧。”望着远处围在篝火前的众人,孟西洲的回忆被钩沉,“所以我一直在想,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呢?如果将它用在正道上,能发挥出多大的效果?”
“嗯……所以你想与我和大哥修好?”
“算是吧。”孟西洲粲然一笑,“不过我也缺一个跑马的伴儿。在长安的时候,他们都懒得跑马打猎,倒是我不合时宜,天天往马场跑,数我的马精瘦。”
独孤理露出了久违的笑,“我们部落里,数我的汉话流畅,也数我的箭法精准。”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独孤理连忙解释,“抱……抱歉,令尊还好吗?”
“我阿爷?他一定会挺过来的,况且,他也希望我能少打仗,多交朋友。”
隔了这么一层,还能心平气和地交朋友。独孤理不由得长叹,这个人究竟是多能忍啊……昨天裘安都差点打起来,而孟文蔚的亲子,最应该施以拳脚的人,却坐怀不乱。“你们孟家军的那个穆天阔,是个人才,他和褚长史很像。如果没有他,我早就被孟家军给揍没了。”
回想起那天校场上众人对独孤理的惊叹,想必褚司南和穆天阔做了不少工夫在里面。穆天阔身为主簿,精通军中庶务,就算孟西洲这个都督不在,北境都督府也能很好运转。“是啊,主簿和长史都是人杰,都督府能无纰漏,他们厥功至伟。”
“对了,我还想问你。你那天……看着我做什么?”
孟西洲也躺了下来,“稀奇。之前在长安,没有见过脸好看,还喜欢骑射的。长安的公子,很少喜欢来马场玩。他们也都是黑头发,少有金头发的。”
好看?独孤理愣住,以往没有人说过他好看的。而他也不觉得“好看”是什么好话,毕竟战场上厮杀,敌人不会因为你好看就放过你,你的“好看”,也许会成为最锋锐的刀刃刺向你自己。对于一个漠北汉子,你很难让他知道汉人的“好看”能带来什么。
“理理,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也是出自一首歌。这首歌叫西洲曲,我阿娘本是吴地女子,因为思念我阿爷,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儿。到了弱冠之年,我阿爷还会给我取个字。你想要吗?”
“汉人有名有字,我大哥也有,”独孤理道,“他的字是含章,含章可贞的含章。我年岁尚小,当然还没有。”
“之后说不定我阿爷能给你取一个。”孟西洲蓦然起身,“是烤羊肉好了吗?这个味道好熟悉。”
“嗯,”独孤理站起身来,俯首拉起孟西洲。
“长安的红羊枝杖很好吃,等到了长安,我一定请你吃!”
独孤理没有回应,长安是孟西洲的家,可他独孤理的家在哪儿呢?茫茫大漠里,白雪掩埋了它,黄沙吞没了它,看不见又回不去。曾经最是恣意的狼,如今被打断了脊梁骨,只能温驯得像条狗一样活着。要看人颜色,要委曲求全,孟西洲不知道的是,独孤理自小到大都不是这样的。
然而,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独孤理想不通,为什么曾经的挚友,会刀剑相向。只不过,独孤理现在极其想家。
“西洲,你会想家吗?”
这鬼使神差的一问让孟西洲愣了一下,良久,他才意识到,独孤理是在怀念漠北的岁月。孟西洲冁然而笑,“不会,大丈夫胸怀四海,当以四海为家。”说罢转过身走向人群,猩红的衣袍和橘黄火光融为一体。
人哪能恣意?生在穹庐之下,目视苍翠原野,白云缥缈无迹,清风吹拂无痕。有谁能不拘身形之囚?既然无法真正“自由”,为什么不在日渐腐朽的躯体里,努力追寻着自己的意义?独孤理有狼性,可他不是狼。
他是漠北独孤部的狼主,为了部落的生存,做牛做马都无所谓——这是责任,与荣耀并存的责任。
独孤理终于想通了这件事,他起身走上前去,围在篝火前,拊掌而歌。对于他和孟西洲而言,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他也有很多在漠北的故事要讲。朋友?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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