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理在客舍安顿好了,就躺在床上,透过窗子数星星。长安有宵禁,过了夜晚坊门都关上,人只能在坊内走动。他支颐在窗沿上,看着过往行人神色匆匆,都是汉人模样,竟平生了几分疏离。附理附理,是漠北的狼,如今只能在矮矮客舍里看风景。
长安很美啊,多少文人墨客都想来长安看看。孟西洲为什么不想呢?总不能是和自己一样喜欢跑马吧……一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怎么会这么想!独孤理思绪万千,忽闻楼上传来一阵袅袅笛声。他本就不是什么文雅之人,听这笛声越发心烦,心想着都宵禁了还有人搅扰,便气不打一处来,风风火火上了楼。
他站在门前深呼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敲了门。门内传来一个男声,“谁啊?”
笛声停了,那人缓缓开门。“这是……”
独孤理看见来人穿着一身交领衫子,外面轻轻披了一层氅衣,头顶青玉小冠,头发梳得零散,似是要安寝。自小浸润在慕容策的儒将之风下,独孤理就对君子作风的人不免有些尊敬,见这般他竟觉得是自己错了,忙后退一步,“呃,宵禁,驿馆都黑了……”
“抱歉,是某之过,新得的笛子,难抑兴奋之情,故而吹了起来。不过,某吹的也是安眠的曲子,难不成吵到郎君了?”
“我……”独孤理不敢直言,他是压根不懂中原曲艺,“没事,没事,你就当啥也没有。”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从楼梯上一溜烟跑了,徒留那人开着门子不知所措。
回到自己的寓所,独孤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床上的褥子被他卷得凌乱,楼上的笛声早已停了,可他却还是睡不着。明天会怎么样呢?明天会更好吗?为什么大周这么喜欢摆宴,他一点也不喜欢,被迫在厅堂里面约束手脚,一声大气不敢出,还要察言观色,说敬语,什么时候才能回云州啊!
翌日,独孤理很是憔悴,孟西洲来接他也吓了一跳,“理理,你昨天这是……”
“没什么,睡不着,床太硬了。”
慕容策和孟西洲相视而笑,同时,昨晚吹笛那人从楼上缓缓下来,不似昨日那般懒散,戴了幞头,穿着月白色圆领袍,款式很旧,衣服显出几分暗沉,并没有镶边与暗纹,肘处似要磨破了一般,腰带也是布拧的,并不是皮腰带。看见独孤理,他冁然而笑。
孟西洲看见此人,兴高采烈地迎上去,“松山,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俩居然认识!孟西洲大大方方对着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吴郡顾子岚,表字松山,你们同我一般叫他松山就好!”
顾子岚一看就是家境贫寒,但是吴郡顾氏,怎么想想都不应该和穷困有关……独孤理极爱看《世说》,里面的顾长康可是一代大家,正是吴郡顾氏,为什么到顾子岚这一代……也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顾子岚早就不知道是多少代了。
“小孟将军归来,孟公特意请在下赴宴,还给在下安排了京城最好的驿馆。值此恩情,在下特意献画一幅,望孟公不要嫌弃。”说罢,顾子岚从身后的囊袋里掏出一副画轴,递给了孟西洲。
“你的画可比一晚的旅费贵多了!”孟西洲打趣着,“我们孟家都是粗人,不懂那么多,看得顺眼就可以啦!”
奇怪,既然一幅画这么值钱,顾子岚为什么还是那么穷?按照孟西洲的说法,进御前献画,何愁千钟禄?独孤理是越来越不懂了。昨晚还没注意,今天独孤理才发觉顾子岚有鼻音,想想他祖先最讨厌“洛下书生咏”,现在看来还真是造化弄人。
“在下的画粗陋,希望孟公不要介意。”顾子岚行了个礼,举手投足间的君子风情令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跟慕容策比起来,顾子岚没有那么俊秀,眉目疏朗,却胜在山水之气,仿佛目中有山川,风月为怀抱。没读过太多诗的独孤理只能这样来形容。
“哪儿的话!我阿爷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你随便画些山水,他就很受用了呢!”
一行人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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