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两步,低头捧着从胸腔穿透出的枪,不敢置信回头。
“义父......”
她向他走了两步,可才跨出第二步,她便倒下了。
没有倒在冰冷的大地上,沈喻接住了,他扶住她的脖子搂住她的腰,缓缓将她放下。
可很快,从她身体中流出的血便染红了他的衣摆。
心被一只大手揪住,他突然听不见外界的风声,舌根麻痹,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眼前全是红色,手上也全是红色,热的,烫的,和他们交缠在一起时的温度一样。
明明在心中设想过,想过这一路总会有个结局,可真的落在手里,他后悔了,他后悔为什么要让秋洄掺和进他的事了,后悔为什么优柔寡断,后悔没有早一点干脆一点拒绝秋洄,一切都是后悔,一切都是来不及。
眼泪充盈在眼中,还没等他擦拭便坠落到了秋洄脸上。
她很痛,她很怕,她在哭。
“义父......义父对不起......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让义父接受我了......却不能保护义父......我......我......”
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她还想说什么,可她就是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只有眼泪不断从眼角滑下,烫得人心痛。
“小洄,义父不怪你,是义父的错,一切都是义父的错......”
“不是、不是义父的错,是我......呃、好痛......义父我好痛......”
“不怕,小洄不怕......”
嗓子被扼住,声音在颤抖,他用尽全力维持冷静维持平稳,他不想小洄害怕不想小洄痛苦,他要亲手给她一个痛快。
和血一样惨白的手颤抖着拔下她发间玉钗,尖端对准了她的脖子,只要刺下,刺下她就解脱了,他也能解脱了。
“义父......小洄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要寂寞啊......小洄、一直都爱着义父......”
眼泪冲破决堤,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痛哭了,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干涸了,可今日,他又哭了,他又失去了一切。
绝望的人生因她的承诺而活,又因她的爱而选择共灭,可最后,他生出了私心,他想活了,他想和秋洄一起活......
想死的时候活下去了,想活下去了偏偏又被自己走成了死路,他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就和秋洄一起走吧。
闭上眼,他转而将玉钗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用力刺下。
一只手用力扭转了他的方向,这根玉钗还是刺入了秋洄的脖子。
李东卿握住了他的手,让他亲手杀了秋洄。
这一下刺得是纯正的命脉,她没有挣扎很久,只抽动了两下,放大了双眼,彻底失去了温度。
她没有闭眼,她的眼睛依然注视着沈喻,没有怨恼,没有后悔,没有伤心,她只是平静又温和地,用她的最后一眼看着沈喻。
“罪人沈喻,束手就擒,押下去。”
李东卿甩了甩手,起身下令,他盯着沈喻的后背,想看看他还会不会有其他动作,若他还想挣扎,自己也好第一时间阻止。
但还好,他真的束手就擒了。
“将军。”
刚转身,沈喻便叫住了他。
“求将军,随便找个地,挖个坑,把她埋了。”
他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什么神情,但他很少听见沈喻用“求”这个字。
昔日过往在脑中闪过一瞬,他点了头。
回到驻扎营帐,案几上摆了沈喻的武器——玉钗和长剑。
长刀破空,剑身铮鸣,沈喻被他一刀劈下了擂台,可他不服气,抹了抹脸又爬起准备再与他决战。
“阿喻,我帮你。”
他的妹妹,李琅竹,她每次都会在沈喻被打败的时候提出二打一,帮沈喻找回面子,他无奈,不输沈喻但他总要输给自家妹妹。
不出兵时,他们三人总要混迹在校场,互相打赌互相输赢。
“沈喻,你输了。”
双手锁着木枷,沈喻斜靠在地,抬眼看向来人。
“输了,不是很正常吗?对上你,我从来没赢过。”
他声音沙哑,面上不见悲喜。
“我警告过你,琅竹也警告过你,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沈喻挪了挪位置,仰面对上他的目光,道:“为什么要听?我有自己的路,就算走成这样,那也是我自己的路。”
“你后悔吗?”
“后悔,又不后悔。”
他摇了摇头,语气从容:“我知道你和琅竹心里对我有愧,这么多年总是借着还人情的名义照拂我,我很感激,真的。东卿,你和琅竹都是很好的人,你们真的不欠我。”
李东卿坐在他身旁,静默。
“我不知道回了水都,你会怎么样。”
沈喻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有酒吗?”
片刻后,他们一人一坛。
沈喻沉默地碰了碰酒,沉默地仰头,李东卿也仰头饮酒,酒水溢出,滴到了手背上,他忽然有感而发:“当初你为什么不想和琅竹成亲?”
听到这个问题,沈喻也是一愣,转而又放松,答:“你没问过你妹妹吗?”
“问过啊,她说你不靠谱。”
沈喻又是一愣,笑了一声:“那她没看错,我要是靠谱的人,也做不出离家两年的事。”
盯着酒坛,他回忆起了年少:“当时年少不知事,做事也不过脑子,总觉得我们三人就这样好一辈子就可以了,没想过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操心,所以啊,家没了......”
他又笑了一声。
“那会我失去了一切,现在,我也失去了一切,你说,是不是很巧?”
他在笑,可李东卿笑不出来。
“我会请......”
“别。”
沈喻打断,他看向这个年少的朋友,认真道:“真的,别替我求情。那人已经盯上你了,别再冒险了。”
“......押你回去后,君上就要给我赐婚了。”
“哈,果然盯上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他们又互相碰了酒。
“东卿,把我的头带回去吧。”
饮酒的动作一顿,李东卿睁大眼,转头看着他。
“被腰斩还是五马分尸,都可以,可我不想死在水都,更不想死在那个人手里。”
“你为什么不试试,你、你全推给那只狐狸......”
沈喻摇了摇头,坦然躺下,坦然反驳:“不了,累了......没有小狐狸,我活不下去。如果你还念着最后一点情义,就帮兄弟最后一个忙吧。”
一个时辰后,将军醉酒,罪人沈喻抢走钥匙,偷逃出营。
什么负担都没有,沈喻头一回感到轻松。
他大步走在星夜下,仰头尽情呼吸,如果还有酒,他甚至想放声高喊,将胸中郁闷悉数倾泻而出。
攥着玉钗,他翻过了半个山头,找到了秋洄的埋葬之地。
土是今天刚翻的,很新,很软,他跪在地上不消几刻便挖到了秋洄。
她已经变成了一只脏脏的狐狸。
沈喻把她抱在怀里,拂开她身上的土将她放在一旁,而后徒手开挖。
双手挖土,费力又费时,他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他的指上、指甲里全是泥,全是血,挖到后面他都快失去了手的知觉。
还好,还是挖出来了,足够他和秋洄躺在一起了。
抱上秋洄,他躺进了土坑里。
仰面便是星夜,和小舟上的夜空一样美丽。
他笑了笑,擦干净手,亲吻了秋洄,而后,玉钗正正插进了他自己的脖子。
猛然睁眼,他听见身后传来笨拙的跑步声,回头,小小的身影正在放风筝。
她放不起来,可她依然很高兴,学着别人的样子一跑一跳,假装放起了风筝。
“义父,你帮我放。”
她冲他跑来,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好啊,你给我,我来把风筝放起来,放得高高的......”
拉着风筝绳,他往前跑,越跑越快,边跑边放线,很快,风筝上了天。
“哇——义父你好厉害!”
“是吧,我就说我能放起来......”
他没有看路,跑着跑着忽然撞到了谁。
那人紧紧抱着他:“义父,你来找我了吗?”
是秋洄,她在等他。
似乎没有心中想象的那么悲伤,沈喻坦然而笑:“嗯,我说过的,没有小洄的世界,我不喜欢,我也很寂寞,我不想寂寞下去,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神圣耀眼的光芒落在唇上,草地是那么柔软,天空也是那么包容,他拥着秋洄滚动,彼此以亲吻互送衷肠。
没有那么热烈,也不再那么疯狂,亲吻是春风,连绵温和,拥有绽放一切花朵的神力。
花开了,五颜六色。
“义父,是你最喜欢的文旦吗?”
浓郁的香气自天边弥漫而来,他闭上眼深深呼吸,他要这香气灌进身体,要让秋洄无时无刻不嗅着他的气味。
“小洄,我要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圣洁的白光从她体内溢出,不消片刻便悉数围绕在他周围,灵动,雀跃,欣喜,温暖。
是秋洄在雀跃,是她在喜悦。
“义父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光影钻入衣襟,他闭上眼只觉得自己躺进了云一般的柔软中。
他完全接受圣光的洗礼,再睁眼,他是完整的,年轻的,所有的过去皆被圣光抹去,他和秋洄,他们彼此坦诚,再无任何阻碍。
红绳滑动,吻落在额头,落在鼻尖,落在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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