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刚过，一连几日阴雨初歇。朝阳升起，残露顺着新绿滴滴答答，在地面积水上砸出圈圈涟漪。
辰华大学内，早八课程已然过半。
宿玄清将粉笔扔进黑板下的置物槽，幻灯片上循环着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古寨画面。台下女生们占据了教室的半壁江山，时不时有人借着拍摄课业内容，悄悄地将手机镜头对准刚刚写完板书的英俊教授。几个女孩子拍完之后相互分享各自的作品，小声讨论着谁的作品更加优秀。
少女们声音不大，影响力不小，引得一部分学生频频侧目。宿玄清眉头微蹙，目光冷淡的扫过几人，能与他目光相对的机会难得，当中有胆大的女孩子伺机而动，希望捕捉这难能可贵的画面，宿玄清发觉后无奈轻叹，将眼镜摘下来扔到了讲台上，教室里的哄闹沉寂了片刻，瞬间被惊呼溢满。
“好帅啊~”
“今天我讲的内容从头到尾串联起来做个一千字的总结，下周的这个时间交上来，成绩算到学分里，不交的同学期末直接扣十分。”
开口维护课堂纪律在他的经验里收效甚微，宿玄清也懒得提醒诸位同学注意安静，用作业惩罚他们的不专心。
拍照的女生们放下手机，激动的呼声转为怨叹，有人看出宿玄清因何不满，大声抱怨自己又没拍照为什么也要跟着交总结，宿玄清重新将眼睛卡在鼻梁上，手指点了点讲台，干净的微笑里不带一丝同情：“那就再加一千字。”
提出抗议的学生在周围同学警告的目光下老实闭嘴，宿玄清转过身接着讲云贵两地民风民俗，顺便把手伸进衣兜按掉了今天的第十七个来电。
平日下课后宿玄清总要迎接一帮假借问题伺机接近自己的学生，今日状况特殊，女孩子们三两成群，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热烈讨论：“哎，你们看热搜了嘛，蒋璐在剧组出事了，他们剧组现在都停工了。”
“蒋璐是谁啊？”
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问道。
熟知娱乐圈动向的女生一挥手：“这你不用知道，就是个三线小明星，印幻知道吗，袁旭尧呢？”
“这我肯定知道，和蒋璐有什么关系？”
吃瓜小伙伴依旧懵逼。
“印幻和袁旭尧是这部剧的主演，蒋璐是女二。”
宿玄清对娱乐圈八卦自然没有兴趣，只是听到印幻的名字不由顿住脚步，有下一堂课的同学走进来向他打招呼，他嘴角微扬，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十七个电话都来自黄靖，宿玄清把电话播过去没两下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道长，你可算接电话了，印幻她…她……”
黄靖吭哧半天没有下文，不知因为什么难于启齿，宿玄清没空等他磨叽，直接问：“印幻的剧组出事了？”
“这你也知道啊，哎，明面上是说蒋璐病了，实际上大家都在传剧组闹鬼，蒋璐被吓傻了，导演不愿意换地方拍，制作人不同意，两人没吵出结果，最后停机修整。”
“她怎么样？”
宿玄清眉头凝成一个“川”字，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
“所以我叫你回来救命啊，印幻她…你回来就知道了。”
车程不长，宿玄清到家一打开门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印幻，白皙修长的手臂无力地向前伸出，幽黑的发丝绸缎般洒满后背，下半身一条蛇尾绵延到玄关尽头。
那尾巴电线杆般粗细，通体漆黑。每隔一尺便伴有白色的圆环状鳞片，鳞片拇指甲片大小。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反射着幽幽绿光。这么一个人身蛇尾的东西在眼前趴着，整个场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黄靖站在印幻身后，见到宿玄清如同见到救世主般拍着大腿叫道：“道长你可算回来了，你看她这可怎么办？”
宿玄清对家里出现怪物这件事似乎见怪不怪，他一步踏进来，冷静的把门关好，然后才蹲下身子去探印幻的脉搏，指腹之下脉搏跳动平稳。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伸手轻拍她的肩膀，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起来了。”
印幻在拍打下慢慢睁开眼睛，因着现了原形，眼球一片浓墨，两道金色细长的瞳线横亘其中。她抬头看清来人，眼眶里立刻便涌出湿气。委屈地向宿玄清哼唧：“道士，我好难受啊。”
“怎么搞的？”
眼看印幻上身皮肤也慢慢被鳞片覆盖，整个人都快要“原形毕露”，宿玄清语气里也不□□露出几分担忧。他将趴在地上的人抱起来，运气探了一下她的四肢百骸，发觉气息流转顺畅自然，所到之处并无拥堵顿塞。
宿玄清心下了然，刚刚冒头的担心消失的一干二净，抱着人的手放下来揣进裤兜，顶着张美人脸的印幻直接就砸到地上。
宿玄清自上方睨着印幻，语气严厉。
“这次是吃了多少？”
宿玄清忽然收手印幻没有防备，落地因惊吓哎哟了一声。她揉着被磕到的脑袋慢慢坐起来，不高兴地吐着信子：“上次去草原，牧民们送了两箱牛肉，昨天我实在太饿就…把它吃了。”
宿玄清脱鞋向客厅走去，印幻赶忙回转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可尾部实在太大，小小的玄关活动不开，她努力调整尾巴时宿玄清凉薄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点牛肉至于让你撑得现了原形？”
印幻闻言撅着嘴靠墙坐了下来，对着手指心虚地小声咕哝：“还吃了五十袋薯片，二十盒巧克力派、十八只烧鸡、六只猪肘子、三十袋话梅二十三盒饼干、还有超市里面的鱼罐头看着好吃我就都买回来了，那么小一盒一口就没了，上次小黄给我带来的二十斤土鸡蛋我也吃了…我现在是女演员嘛，压力很大的，所以偶尔暴食也很合理吧？”
宿玄清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听她说完了这一大堆零嘴副食之后冷笑。
“还记得自己是干嘛的，压力这么大不如回家待业。”
印幻轻轻啧了一声，但怕宿玄清发火又补了两声咳嗽，顺便给黄靖递了个眼神，黄靖收到后立刻跑到宿玄清身边，狗腿道：“道长，你看她也知道错了，您就……”
后面的话在宿玄清冰冷的眼神里被生生咽回肚子里，他站在宿玄清身后，对着印幻摇了摇头，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印幻暗骂了一句“胆小鬼”，努力挪了挪身子，扒着墙可怜兮兮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宿玄清。
“道士你帮不帮我？”
宿玄清微微抬眼，或许是那眼神太“冻”人，印幻立刻把自己缩回墙后，望着粗大的尾巴和满身的鳞片叹气，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啊。”
打火机滑轮摩擦声起，烟味丝丝袅袅的飘散着进入空气，印幻吐了吐信子，没好气地拍墙，“道士，你又抽烟。”
半晌都没等到宿玄清的反应，印幻也泄了气，直接趴回地面，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大理石地面带着石料特有的凉，寒气透过她单薄的衣料渗入身体，印幻眨眼，意识慢慢模糊。
黄靖不忍看她这么难受，鼓起勇气再次劝道：“道长，你看她也不是故意的，拍戏那地方我也知道，深山老林什么都没有，她又不能杀生，饿太久了。”
“你知不知道人吃的东西烟火气太重，就算千年修为也难以克化，一次吃这么多活该撑到现原形。”
宿玄清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印幻知道这个死道士还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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