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佳娜还住练习生宿舍时,阳台会被对面楼挡得严实,只有盛夏正午能漏进半小时阳光。
有天难得是无云的晴天,她翻出之前没晒干的T恤和棉质吊带内衣。都是贴身穿的薄款,在梅雨季里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气。
她用冷水搓了三遍,指尖攥着内衣的细肩带,踮着脚把衣服晾在晾衣绳最外侧,想让它们多晒点太阳,耳尖和指尖都被晒得发烫。
傍晚收衣服时,她把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阳光的暖香混着洗衣粉的皂角清润气息,干净又清淡。那是她在枯燥重压生活中,为数不多能抓住的甜。
可等崔佳娜小心翼翼叠衣服时才发现,杯垫内侧、肩带接缝处,早已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霉点,青黑色的斑点藏在棉质纹路里,像无数只沉默的嘴,把那点短暂的暖意啃噬得一干二净。
原来有些潮湿,早已渗进骨子里,即便晒过太阳,也驱不散藏在暗处的腐朽。
手腕突然被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拉住时,崔佳娜还陷在那片霉点的阴影里。她下意识想拒绝,眼泪却先一步哽住了喉咙,只能任由那只手牵着她,转身拐进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
小巷很深,两侧是斑驳的砖墙,爬着几片枯萎的爬山虎,晚风穿过巷口时,带着树叶沙沙的轻响,把外面的喧嚣隔绝在身后。
路灯的光晕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敲在彼此紧绷的心上。
朴成讯松开手时,指尖还残留着她手腕的微凉。
他想起刚才瞥见她发消息时屏幕上“崔秀冰”的备注,心底莫名窜起一丝愠怒。
是有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明明佳娜xi最近拍戏连轴转,休息时间都少得可怜,怎么还能让她这么难过?
他本不想窥看别人的隐私,可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扫过未锁屏的手机屏幕,那行清晰的备注“偶妈”瞬间撞进眼底。
不是崔秀冰。
朴成讯的眉头猛地松开,心里的愠怒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慌乱和愧疚。
他不该随便揣测她,更不该不小心看到她的私密消息。那是她与家人之间的沟通,是她不愿轻易示人的柔软角落,却被他这样无意窥探了。
可那些文字已经像针一样钻进了脑海,密密麻麻地扎着他的神经。
“没出道成功”“没脸说”,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让他瞬间想起她当练习生时的模样。
偶尔在公司走廊碰到,她总是抱着舞蹈手册,眼神坚定但眼下的青黑却带着明显的疲惫。
她曾经练习时明明那么努力,现在也明明是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演艺事业,怎么在家人眼里,就成了“没脸说”的退路?
还有“给你弟弟转点钱”“买Adidas”“带他去游乐园”,通篇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询问,只有理所当然的指责和索取。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看到这些消息时的模样,一定是握着手机,指尖发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而他那时候却还在跟她闹别扭。
愧疚感越来越重,像潮水一样漫过心底,朴成讯垂眸看向崔佳娜,她还在强忍着哭声,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只露出泛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突然觉得心疼。
慌乱和愧疚渐渐沉淀,最终化作一股密密麻麻的心疼,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想起她在ins小号里,为了一个哭戏反复琢磨情绪到半夜;
想起她吃到帝王蟹时眼里的光,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纯粹又满足;想起她明明不想欠人情,却不好意思拒绝他买单时的模样;
再对比此刻她隐忍崩溃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佳娜xi…为什么这么可怜又这么可爱呢。
她明明承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依旧努力地生活,认真地对待每一个机会,甚至在难过时还想着强装坚强,不愿被人看见脆弱。
这份倔强又柔软的模样,让他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着,又暖又涩。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见崔佳娜猛地转过身,后背对着他,肩膀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双手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她把脸埋在臂弯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侧脸贴着冰凉的砖墙,被泪水浸透的口罩紧紧贴在脸上,压抑的啜泣声从口罩里挤出来,细弱却带着钻心的疼,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朴成讯心上。
他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剧烈颤抖,连带着后背的布料都跟着起伏,显然已经哭到近乎窒息。
那湿哒哒的口罩贴在唇角,呼吸时布料反复凹陷、鼓起,看得朴成讯心口一紧:她这样戴着湿口罩哭,可能会喘不上气。
“佳娜xi。”他轻声唤她,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崔佳娜像是没听见,依旧维持着面对墙壁的姿势,哭声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因为刻意压抑而变得更加破碎。
她太清楚自己此刻有多狼狈,红肿的眼睛、花掉的素颜妆、挂满泪痕的脸颊,这些从未在人前展露的脆弱,她绝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哪怕是对她格外温和的朴成讯。
朴成讯没再犹豫,脚步轻轻挪动,绕到她面前。
可崔佳娜像是有感应般,立刻偏过头,依旧固执地避开他的视线,脸颊死死抵着砖墙,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不要躲。”朴成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力道温和却坚定地将她转了过来。
崔佳娜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挣扎,可他的手掌像有魔力般,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让她瞬间没了力气。
她被迫面向他,只能飞快地低下头,长发垂落下来,像帘子一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泛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下颌。
朴成讯垂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湿透的口罩上,那片深色的湿痕还在不断扩大,呼吸时的起伏越来越急促。
他心里的担忧更甚,没再给她躲闪的机会,指尖轻轻捏住口罩的耳挂,动作慢得近乎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此刻脆弱的情绪。
“口罩湿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拂过耳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戴着会喘不过气,摘下来吧。”
崔佳娜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本能地抬起来想按住口罩,可朴成讯的动作没有停,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一扯,耳挂便从她的耳朵上滑落。
口罩离开脸颊的瞬间,崔佳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脸颊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带着未干的泪痕,有些发烫。
她依旧死死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开小小的湿痕,那副隐忍又无助的模样,让朴成讯的心再次狠狠一揪。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鼻尖,还有因为压抑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唇角,心里再次浮现出那句话:佳娜xi,为什么这么可爱又这么可怜呢。
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想:以后她的眼泪,都该是因为幸福和感动才对。
那些委屈的、无助的、撕心裂肺的泪,他再也不想看到她流了。
而能让她流下幸福眼泪的人,只能是他,绝不能是别人。
这个念头带着强烈的执拗,在他心底迅速扎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眼底已经染上了浓重的占有欲。
崔佳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道目光带着温度,没有丝毫嘲讽或嫌弃,只有纯粹的担忧,让她心里的委屈又翻涌上来。
朴成讯把摘下的口罩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才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她面前。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眼尾未卸的舞台妆晕开一点阴影,让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格外柔软,连带着刚才的愠怒、愧疚、心疼和隐秘的占有欲,都藏在眼底。
“擦擦吧。”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崔佳娜接过纸巾,指尖颤抖着按在脸颊上,冰凉的纸巾触碰到温热的皮肤,让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着哭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就像小时候被同学嘲笑,回家路上强忍着眼泪,怕被路人看见,也怕让家人觉得她没用。
她能感觉到朴成讯就站在身边,不远不近,那道目光带着温度,没有追问,也没有打扰,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让人安心。
“我……”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我没事”,或者“只是沙子进了眼睛”,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压抑的啜泣,细弱得像风中的丝线。
那些被她强行压在心底的委屈,那些从小到大被忽略的情绪,那些拍戏时的辛苦、被家人误解的难过,此刻都堵在喉咙里,让她喘不过气。
朴成讯的脚步动了动,他低头看着地面上她缩成一团的影子,指尖蜷缩了又展开,反复几次,终于还是慢慢靠近。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
那是一个极其克制的拥抱,力道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的手掌虚虚地搭在她的后背,没有用力,只是保持着一个安抚的姿势,另一只手则轻轻落在她的发顶,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就在感受到她身体剧烈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他手臂上的那一刻,朴成讯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清晰了所有模糊的情绪。
那些隐秘的关注、不自觉的靠近、看到她与别人互动时的莫名失落,都不是错觉。
他不是单纯的同情,不是普通的前辈关怀,而是真的在意她。
在意她的委屈,在意她的眼泪,在意她强装的坚强,更在意她眼底偶尔闪过的孤单。
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想看到她哭,不想看到她受一点委屈,更不希望她的眼泪里,永远只有失望和难过。
这个念头一旦扎根,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带着不容置疑的执念。
朴成讯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她那么好,认真、坚韧,还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可爱,总会有人看到她的好,总会有人想靠近她。
光是想象有一天,她身边站着别人,那个能让她展露笑容、分享委屈、流下幸福眼泪的人不是他,就让他胸口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不允许,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
这份抗拒如此强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和占有欲,让他更加笃定,不能再等了。
等待意味着变数,意味着可能错过,他不想冒这个险。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的情绪翻涌得更厉害,连带着拥抱的力道都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又很快放松。
他怕吓到她,怕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亲近,只能将那份急切的执念藏在温柔的抚摸里。
就这一个简单的拥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崔佳娜所有的防线。之前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再也忍不住,埋在他的肩头,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放声哭了出来。哭声不再压抑,带着撕心裂肺的委屈,像积攒了多年的雨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只是想让她问我一句……累不累啊……”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拍戏拍得好辛苦,被导演骂,熬夜背剧本,我都没说过……我只是想她了,想让她关心我一下……”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眼泪浸湿了他的外套肩头,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朴成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颤抖,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助。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而有节奏,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朴成讯的手掌很大,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顺着她的后背轻轻滑动,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传递力量。
发顶的摩挲依旧轻柔,心里的心疼和那股强烈的抗拒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笃定:他不想再等了,不想再用“前辈”的身份保持距离,不想再看着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想尽快靠近她,想成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想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人。
巷子里的晚风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不再带着凉意,反而像是在轻轻安抚。路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影子交叠在一起,紧紧相依,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不知过了多久,崔佳娜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
她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崩溃。朴成讯慢慢松开拥抱,依旧保持着靠近的姿势,递过一张新的纸巾。
崔佳娜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眼眶红肿得厉害,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泛着红,唇角因为用力隐忍而抿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看起来狼狈又脆弱,却也透着一股倔强的可爱。
“米阿内……弄脏了你的衣服。”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依旧带着鼻音,眼神里满是歉意。
朴成讯低头看了一眼肩头的湿痕,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肯恰那。”他顿了顿,补充道,“哭出来会好一点。”
崔佳娜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心里的酸涩终于缓解了不少,她看向朴成讯。
“我小时候,”朴成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练了很久花滑,第一次参加全国青少年锦标赛。自由滑的时候,后内点冰三周跳没站稳,重重摔在冰面上,膝盖磕得全是淤青,最后名次不是很理想。”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膝盖,像是还能感受到当年的钝痛,“比完赛我给家里打电话,忍着眼泪想说我很难过,想听听她的安慰。可偶妈只问我,能不能顺路给舅舅带一盒他爱吃的打糕,说我去的城市特产这个。”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那天我在冰场的更衣室里,看着冰鞋上的冰刀映着天花板的灯光,哭到更衣室锁门。”
崔佳娜愣住了,她没想到,看似光鲜亮丽的他,也有过这样的委屈。
花滑运动员的辛苦她隐约知道,日复一日的训练、摔倒又爬起的坚持,可最在意的人,却连一句安慰都吝啬给予。
她看向他,那没有同情,像温水一样的眼睛,慢慢熨帖了她心里的褶皱。
“成训xi……”她轻声说。
朴成讯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他抬手,再次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次的动作更加自然:“不是你不好,是他们的问题。”
巷子里的风渐渐大了些,吹起崔佳娜额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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