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林世兄可是已经到了吗？”
安若素陪着母亲用完了早膳，二姐安若非被周漱玉留下帮着看账本，她被赶了回来换衣裳收拾书本笔墨。
周漱玉道：“过会子李先生就要到了，只有你提前去迎接先生的，哪有叫先生等你的道理？”
安若素回来换了身柔软轻便的衣裳，想到昨日李先生离去时，说了今天会带几张前朝名家的字帖摹本来，忙又让红莲把各处送来的墨找出来一块不怎么好的，把那好的仍好生收着。
“我是初学者，没的糟蹋了好东西。等先生夸一句尚可了，再用那好墨来写。”
自从搬出正院自立门户，房里的丫头渐次都知道自家姑娘是个主意正的，等闲不与她唱反调，只要不违了规矩礼法，都是顺着她来。
红莲听说，转身到博古架的上层打开一个匣子，里面装的全是中等的墨锭。
她这边准备停当，离李先生平日来的时候还早，碧荷便掏出一把棱角磨得圆润的石子，笑道：“姑娘，趁着李先生还没来，咱们挝子玩吧。”
安若素觉得玩这个不必跑动，省得弄一身汗，便点头应许了。
惠香见状，忙叫小丫头们拿大盆装了半盆的细沙来，安若素便也叫她一起玩，红莲去门口看着，主仆三人就围住半盆细沙坐在榻前，以盘中糕点为注，玩起了挝子。
因自幼体弱的缘故，安若素在这些不需要运动的玩意儿上向来擅长，但今日却连着输了好几场。
碧荷心眼直，赢了几块糕点就乐得眉眼弯弯，嘻嘻笑道：“多谢姑娘让着我。”
惠香看出了安若素心不在焉，又想到自那日林家母子来过之后，姑娘嘴里念叨了好几回，今日不正是林家大爷来拜师的日子吗？
心里有了数，惠香便装作好奇问道：“姑娘，男子拜师与闺阁拜师都一样吗？”
安若素笑道：“既然都是为了读书明理，纵然有不一样的，差别也不大。都要拜孔夫子的画像，在夫子画像前给先生敬茶。
只有一样不同，闺阁女儿还要一一拜过历代贤女，是表明以她们为榜样的意思。”
“都一样不热闹。”惠香满脸失望，“我原以为今日林家大爷来拜师，咱们家里上下也能跟着热闹一日呢。”
安若素笑道：“真是个傻丫头。拜师本是个严肃的事，读书又是件辛苦差事，岂能儿戏？”
碧荷没心眼，听两人把话题转到了这里，便也跟着插话，说起了林大爷和贾夫人。
三人说笑了一阵，安若素忽然问道：“你们说，林世兄可是已经到了吗？”
碧荷尚且不明所以，迟疑着说：“这早晚也该到了。”
惠香却已是了然，笑嘻嘻地起身道：“我也正好奇呢。好姑娘，你们先玩儿着，我去打听打听去，若有热闹的，回来都告诉你们。”
安若素心里想让她去，嘴上却说：“拜师礼最是庄重，有什么热闹的？”
可惠香却不等她说完，早已蹦跳着去了。在外门口碰上红莲，见她匆匆忙忙的，不免多问一句：“这是到哪儿去？别毛毛躁躁的，仔细太太跟前的人看见了捶你。”
惠香嘻嘻笑道：“我留心看着呢，姐姐放心。”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谁知她前脚刚走，后脚李先生就带着书童沙棠来了。红莲一声召唤，安若素忙带着碧荷迎了出来。
李先生笑道：“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很是不必如此，我自来不爱这些虚礼。”
安若素行礼起身，上前搀住她的胳膊，歪头一笑：“往日里都可免了，今日却是万万免不得的。”
李先生奇道：“这又怎么说？”
安若素道：“先生有所不知，今日我父亲也要开坛收徒，正式给别人做先生了。若是知晓我不敬先生，哪有我的好果子吃？”
李先生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促狭鬼，令尊收了弟子只会越发忙碌，哪里管得到闺阁中来？”
师生两个去西次间的书房上课，李先生从沙棠手里接过包袱解开，除常用物品外，还另有一个锦袱。李先生单独拿出来，另在安若素的书桌上解开，露出里面纸页泛黄的字帖来。
只看那纸张的颜色，安若素便知这些字帖虽是摹本，却也是李先生的珍藏，非寻常摹本可比的。
李先生抚摸着上面那张，傲然道：“习字最是马虎不得的，从临摹起就得用好帖子。便是学不来十分，能学来帖子上的五六分神韵，字也将就能拿得出手了。若用的摹本便不好，便是学了个十成，写出来的字也是不能看的。”
安若素笑道：“我原想着初学者不该用太好的，恐怕糟蹋了。您这一席话，真让我茅塞顿开。”
李先生道：“衣食住行自然不该糜费，孔子赞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就是这个道理。
读书做学问却是个大事，若是出身贫苦也就罢了，既然家里不缺这个，又何必不用好的？那些出身贫寒的，做了官也是要找好帖子来临的。”
安若素觉得她有点强词夺理，但想到她自来就是这个性子，她自己也是如此行事的，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多谢先生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李先生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每次拿出这副正经面孔，心里必然是对我不以为意。我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好。早早晚晚的，你就知道我教你的这些是对还是错了。”
安若素讪讪的红了脸，撒娇道：“老师，看破不说破嘛，你好歹给学生留点脸面呀！”
李先生哈哈一笑，把最上面那张写着“永”字的帖子哪了出来，用两张镇纸压着：“今儿你是头一天写字，我也不要你多写，就先临一百个‘永’字吧。”
安若素也尝听二姐说过，初学字的都要从“永”字练起，说是这个字写得有几分意思了，点、横、折、竖、撇、捺这些每个字都用到的东西，落笔时心里也就有底了。
红莲见她要写字，便要上前研墨，却被李先生拦住了。
李先生道：“若想写出好字，先得研出好墨。墨汁或浓或淡，加多少水，用多大力，研多少圈，节奏的人都得心里有数。若要心里有数，就得多研多写。”
她说着，往砚台里滴了些水，拿起墨锭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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