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烛火后,四方屋子顷刻陷入无尽黑暗、
阿奴不知为何今夜非要过来与秦君宁挤到一处,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耳边是彼此稍显沉重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君宁试探性叫道:“阿奴?”
阿奴立即回应:“小姐?”
她一直在等。
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阿奴对自家小姐情绪转变的感知尤为敏锐,回来当下,便见着秦君宁取下簪子将之丢到一角。虽然一整日下来并没有见她说过什么,可晚间用饭时,时不时对着桌上饭菜愣愣出神,还有几次被她撞见不止一次看向牛叔背影欲言又止.......就是再笨她也猜出了今日的小姐有心事。
秦君宁调整着语气,尽量当作寻常闲聊一般:“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进京时路上若是我病死了,你可有想过之后你和牛叔会如何?”
阿奴轻飘飘答道:“小姐去哪,我们便去哪。”
秦君宁以为她听岔了:“我说的是死了,不是要去哪里……”
“都一样,牛叔时常说若是连老大人托付的最后一件事都办不好,他只有以死谢罪。至于阿奴就更不用问了,阿奴自小就与小姐一起,从来都是小姐去哪里,阿奴就去哪里的……”
“哪有这般笃定的事,”秦君宁试图想说服一根筋的阿奴,她轻轻说道:“人生只有数十载,每个看似重要的人都只能在我们的生命中陪伴我们走过一段路程,好比祖父,父亲、母亲……你得记住:没有人能够从头到尾陪伴我们始终走完一生的。”
“才不是这样的道理,阿奴就可以做到陪小姐一辈子。”像怕她不信,阿奴紧紧抱着秦君宁的一只胳膊,再开口时带了一丝哭腔道:“阿奴从小到大见过最多的人就是小姐,便是牛叔也不及,阿奴脑子笨,胆子小.......小姐再不要了阿奴,阿奴什么都做不好的,何况……阿奴还怕黑,所以小姐不能不要阿奴,不然……不然阿奴变成鬼了也要天天跟着小姐的……”
这话听着极其孩子气,面对嚷着做鬼也不放过她的始作俑者,秦君宁却已经悄悄落了泪。因为怕黑的从来都不是阿奴,这个傻丫头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是真的在怕她会不要她。
别苑教导:女儿情长,从不该是可以掉泪的理由,除非可以化为杀人的武器。她自认做得一贯不错,可.......
最初的开始,她只是贪图秦君宁身边有人庇护、有人关注的温暖:满心满眼只有她的阿奴、不善言辞的牛叔、嘴硬心软的杨老爷子、万般迁就她的杨老太太........前身只有在那位被她称作阿爷的老乞丐身旁,再没有人会毫无缘由地将她视作掌中宝眼中星。她是真的习惯了如今的生活。曾经太多次被同伴背叛抛下的经历,她以为她的心早已被打磨得坚不可摧,面对一切只要危及自身她都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丢弃。可如今她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开始的,舍弃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调整好呼吸,秦君宁翻身将阿奴紧紧拥入怀中,像是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道:“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其间,道在人为。
……
天亮了,有人来了,脚步很慢很轻。
随后一双素缎莲蓬荷花纹鞋面停在杨铭眼前,其实只凭借来人身上熏香,杨铭已经猜出来人身份。
那人低声说道:“祖父让我来与你说,可以起了。”
杨铭抬头看向鞋面主人,姿态凝重神情高远文静自然,正是他的姐姐杨令仪。得了许可,杨铭原想撑着面子径直起了,奈何早已僵掉的膝盖只移动当下就让他整个人狼狈摔倒在地。
面对弟弟窘迫,杨令仪却只稍稍移步腾出空地,没有丝毫想要帮忙的意思,只等杨铭恢复后自己爬起。
旁人见到这幕,定会以为这姐姐铁石心肠,可只杨铭自己清楚,这次背后若无长姐求情,别说天亮,就是自己跪晕在这里,祖父那里也不会如此轻易松口。
半晌杨铭闷声说道:“姐姐,我知晓这次就是你,也对我失望了。”
喜时言多失信,怒时言多失体,是祖父自小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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