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的腿在第二天早上正式接受治疗时,引发了团队第一次资源冲突。
不是人际冲突,而是物资冲突。仓库里的医疗用品原本就不多:几卷绷带、一瓶碘伏、一些消炎药和止痛片、一套简易缝合工具。这些是苏月华透过时空窗口传递过来的草药和自制药膏之外的补充。
但海德的胫骨腓骨双骨折,需要更专业的处理。
“骨头错位,需要重新复位。”Nova检查后得出结论。她调出设备里的基础医疗数据库,“但我们没有X光机,无法精确判断碎片情况。保守治疗是外固定,但感染风险高;理想情况是做内固定手术,但我们没有条件。”
瑟琳娜尝试用她的能力帮忙。她培育了一种特殊的苔藓,覆盖在海德的伤腿上,苔藓能释放微弱的止痛和消炎物质,还能吸收渗出液。但这只能缓解,不能治愈。
“我这边的世界有正骨大夫。”苏月华隔着窗口说——Nova已经建立了一个基础翻译系统,通过设备捕捉声音、分析语言模式、转换成文字显示,虽然延迟几秒,但终于能实现基本对话了,“但他过不来,我也没有金疮药的完整配方,缺几味药。”
阿尔里克提出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案:“我见过军营大夫治断腿。两个人拉,一个人正骨,然后用木板夹紧。疼,但有效。”
海德本人倒是异常平静。他靠坐在仓库角落的临时床铺上,伤腿架在纸箱上,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在计算什么。“先做外固定。”他说,“感染问题可以用高浓度酒精消毒解决——仓库有酒精吗?医用或工业的都行。”
“有。”小赵回答,“之前清理仓库时发现几瓶工业酒精,95%浓度。”
“那就够了。至于骨头复位……”海德看了看阿尔里克,“可以试试你的方法。但我需要先计算角度和力度,尽量减少二次损伤。”
他拿起炭笔,在自己的另一条完好的腿上画示意图:胫骨、腓骨、关节角度、肌肉牵引方向。“骨折点在这里,所以牵引方向应该偏外侧15度,力度大约需要……80公斤。持续时间不能超过30秒,否则软组织会损伤。”
阿尔里克听不懂那些术语,但他看懂了图示。他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臂。“我能做到。”
林墨看着这一幕:中世纪骑士和未来工程师,用最原始的方式合作解决医疗问题。荒诞,但又合理。
“还需要第三个人。”海德说,“在我喊停的瞬间,需要有人迅速用木板固定,并用绷带缠紧。动作要快,姿势要保持不变。”
“我来。”林墨说,“我受过急救训练。”
计划确定。团队开始准备:小赵去取酒精和木板;瑟琳娜准备更多的止痛苔藓;Nova调试设备,准备监测海德的生命体征;苏月华在窗口那边准备止血草药;阿尔里克练习牵引动作。
海德自己则在做心理准备。他吞下双倍剂量的止痛药,用酒精反复擦拭伤腿周围皮肤,然后对林墨说:“开始前,我有话要说。”
“什么?”
“如果我因为感染或其他并发症死了,我的设备密码是045-STRUCT-17,我的生日。”海德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下午茶菜单,“里面的数据可能对你们有用。桥梁修复方案在‘锚点计划’文件夹里,其他节点的坐标在‘网络地图’里。”
林墨看着他:“你不会死。”
“概率是有的。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何况是这种条件。”海德说,“但值得一试。修复桥梁需要我,评估仓库结构安全性也需要我。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仓库里的众人:“你们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也许能真正做点什么的团队。不只是生存,而是修复。这比活着更重要。”
林墨点点头。她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是拍了拍海德的肩膀:“准备好了就告诉我们。”
五分钟后,一切就绪。
为防止剧痛时忍不住咬到舌头,海德咬住一根木棍,对阿尔里克和林墨点头。
阿尔里克双手握住海德的脚踝和膝盖上方,按照海德之前计算的角度,开始缓缓用力。他的动作很稳,肌肉隆起,但力量施加得均匀。海德额头冒汗,牙齿咬得木棍咯咯作响,但没有发出声音。
“角度正确……力度加到70%……”Nova看着设备读数。
“继续……”海德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阿尔里克继续加力。林墨能看到海德小腿的变形在缓慢纠正,错位的骨头在压力下逐渐回到正确位置。这个过程极其痛苦,海德的脸色从苍白变成青紫,汗水浸透了衣服。
“80%力度……骨头开始移动……”Nova报告。
“停!”海德突然喊。
就在这一瞬间,林墨动了。她迅速将准备好的木板夹在海德小腿两侧,然后用绷带开始缠绕——不是普通的缠绕,而是特定的“8”字缠绕法,从脚踝开始,向上螺旋固定,每一圈都拉紧到适当程度,太松会移位,太紧又会影响血液循环。
她的动作快而精准,手指灵活地在绷带间穿梭。这是她格斗训练时学会的——运动员经常受伤,队医教过他们基础固定方法。
三十秒后,固定完成。林墨检查了绷带松紧度,又在关键位置加了夹板加固。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连苏月华在窗口那边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阿尔里克缓缓松开手。海德瘫倒在临时床铺上,大口喘气,木棍从嘴里掉出来,上面有深深的牙印。
“成功了吗?”小赵紧张地问。
Nova用设备扫描伤腿:“骨头复位……角度误差1.5度,在可接受范围。固定稳固。现在需要观察是否出现内出血或神经损伤。”
海德虚弱地抬起手,竖起大拇指。然后他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团队松了口气。第一个危机——海德的腿伤——暂时解决了。
但就在这时,第二个危机出现了。
来自苏月华那边。
“林姑娘,”苏月华的声音透过翻译设备传来,带着明显的焦虑,“我这边……出事了。”
林墨立刻走到窗口。庭院那边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昨天还宁静雅致的江南庭院,现在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池塘的水变得浑浊,有暗红色的物质在深处翻涌;假山上出现了裂缝,裂缝里渗出粘稠的、发光的液体;最严重的是,庭院的围墙外——原本应该是苏州街巷的地方——现在能看到扭曲的天空,以及几道明显的、闪烁紫光的裂缝。
和苏月华这边的时空一样,她原本的世界也开始崩坏了。
“裂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林墨问。
“昨夜子时。”苏月华说,“先是天有异光,然后地面震动。今晨起来,便见围墙外景致大异,有紫光裂缝悬于空中,且……有异物从裂缝中掉落。”
她指向庭院角落。林墨看到那里堆着几件奇怪的东西:一个锈蚀的铁罐,像是工业时代的产物,还有半截塑料瓶和一件破烂的现代T恤。这些都是从裂缝掉进她那个时代的“杂质”。
“时空污染是双向的。”Nova分析道,“不只是我们的世界被其他时空入侵,其他时空也在被我们的世界污染。裂缝像血管,让不同时代的‘血液’互相混杂。”
“这对苏姑娘的世界意味着什么?”林墨问。
“短期看,异物入侵会破坏生态和社会结构。”Nova说,“长期看,如果裂缝持续扩大,她那个时代的时空结构也可能崩溃,就像我们这里一样。”
苏月华听懂了翻译后的话。她的脸色发白,但依然保持着镇定:“可有解法?”
“关闭裂缝。”海德忽然开口。他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靠在墙上说,“或者至少,稳定它。我修复桥梁就是这个原理——加固锚点,让裂缝能量有序释放,而不是无序撕裂。”
“但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裂缝。”林墨说,“苏姑娘那边的裂缝,我们能干预吗?”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窗口——那个连接两个时空的界面。它目前稳定,允许小物体和能量通过,但人无法穿越。之前他们尝试过,无一例外都被弹了回来。
“理论上,时空通道是双向的。”Nova思考着,“既然我们能从这边看到那边,那边也能看到这边,说明两个点在时空结构中是‘连接’的。如果我们能在这边施加影响,也许能传导到那边。”
“就像声音通过电话线?”小赵比喻道。
“类似,但更复杂。”Nova说,“需要找到两个时空之间的‘共振频率’,然后用特定能量调制,可能能短暂扩大通道,甚至……实现有限的人员或物质传输。”
海德眼睛亮了:“如果能做到,我们就能派人过去,在那边也建立锚点,稳定那边的时空。两个锚点互相支撑,会比单个更稳固。”
“派人过去……”林墨看向窗口那边的苏月华。
绣娘明白了意思。她微微挺直背脊:“若诸位能来,月华愿为向导。我虽不谙武艺,但熟悉苏州街巷,也识得些草药医理,或可相助。”
“但过去的人可能回不来。”林墨说出最现实的问题,“窗口目前只能单向通过小物体。如果我们派人过去,窗口突然关闭,他们就会困在18世纪。”
“需要计算风险。”Nova开始操作设备,“我需要分析窗口的稳定性数据,预测它能维持多久。海德,我需要你的结构知识——时空通道本质上也是一种‘结构’,有承载力和疲劳极限。”
两人开始合作。Nova提供能量读数和频率分析,海德计算结构模型和负载能力。林墨则和苏月华沟通,了解她那边世界的具体情况:裂缝的数量、位置、大小;异物的类型和频率;社会环境是否已经混乱。
阿尔里克在警戒,同时照顾海德。瑟琳娜在继续培育苔藓,但她明显也在关注这边的讨论——她用手指在地面上画出图示:两个圆圈,中间有管道连接。然后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水滩,做了个“能量调节”的手势。
“你能调节通道的能量?”林墨问。
瑟琳娜点头。她走到水滩边,把手伸进去,闭上眼睛。几秒钟后,窗口那边的景象出现了细微变化:庭院里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稳定,池塘里的暗红色翻涌减弱了。
“她能在一定程度上净化时空能量。”Nova观察到数据变化,“不是修复裂缝,而是让通过裂缝的能量变得‘有序’一些。这能暂时减缓污染扩散。”
“所以如果我们派人过去,瑟琳娜可以维持通道稳定?”林墨问。
“可能。”Nova说,“但她的能力有限,不能长时间维持。根据能量消耗速率计算,她最多能维持通道稳定……三小时。之后需要长时间恢复。”
三小时。一个狭窄的时间窗口。
“谁去?”林墨看向团队。
阿尔里克立刻举手。但他随即意识到问题:他一个11世纪的诺曼骑士,出现在18世纪的中国江南,语言不通,金发碧眼的外貌更是引人注目,几乎是行走的麻烦。
“你需要留在这里。”林墨对他摇头,“你是主要战斗力,仓库防御不能没有你。”
瑟琳娜指了指自己,但林墨也摇头:“你需要维持通道稳定,离不开水滩。”
海德腿伤无法行动。
Nova推了推眼镜:“我最合适。我有翻译设备,能快速学习语言;我有监测设备,能评估裂缝状况;我也有基础科学知识,可能能理解那个时代的某些现象。”
“但你没有战斗能力。”林墨说,“苏姑娘那边世界开始崩坏,可能已经有危险了。”
“我去。”林墨自己说。
所有人看向她。
“我有格斗能力,能自保;我懂基础医疗和生存技能;我是团队指挥,有决策能力。”她一条条列举,“而且,我可能比Nova更擅长……与人打交道。苏姑娘那个时代,社会规则和现代不同,Nova的理性思维可能不适应。”
她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Nova的情感模块有问题,在需要人情世故的古代社会可能吃亏。
Nova没有反对。她只是说:“风险很高。如果你被困在那边,我们这里会失去指挥。”
“所以需要做好周全准备。”林墨说,“三小时窗口期,我需要完成以下任务:第一,评估苏姑娘那边世界的裂缝状况;第二,寻找可能建立锚点的位置;第三,收集那个时代的信息,看是否有其他‘访客’或异常现象;第四,确保苏姑娘的安全。”
她看向苏月华:“苏姑娘,三小时时间,你能带我查看多少地方?”
苏月华思考片刻:“若只在阊门附近,三时辰可查大半。但若只有三小时……只能查桃花坞至山塘街一带,约三里范围。”
“够了。”林墨说,“我们先从最近的裂缝开始。Nova,给我准备便携设备,能监测裂缝数据和记录信息。海德,告诉我需要寻找什么样的位置作为锚点候选。”
准备工作开始了。林墨换上了一套更低调的衣服——深色运动服,外面套了一件帆布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她携带的装备尽量简化:一个背包,里面装着Nova改装的太阳能供电式便携监测仪、水、高能量食物、急救包、一把多功能刀、笔记本和笔。
武器方面,她没有带显眼的现代武器,而是选择了几件隐蔽的:一根可伸缩短钢棍、几枚苏月华提供的银针和一包瑟琳娜培育的麻痹苔藓。
通信是个问题。两个时空之间无法无线电通信,Nova尝试改装设备,利用窗口作为“中继”,但效果不稳定,只能传输简短文字信息,且延迟高达几分钟。
“每十五分钟,我会尝试发送一次状态报告。”林墨说,“如果我连续三次没有发送,或者发送了求救信号,你们就认为我遇到危险,需要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小赵问。
“关闭窗口。”林墨平静地说,“防止危险从那边传导过来。这是最坏情况,但必须做好准备。”
海德补充:“如果可能,在那边找一个高处,用镜子或反光物发送闪光信号。我们在这边用望远镜观察,也许能看到。”
“好主意。”林墨记下。
一切准备就绪。瑟琳娜已经在水滩边准备,她的双手完全浸入液体中,长发无风自动,发梢发出微弱的绿光。窗口那边的景象变得更加清晰稳定,甚至能看到庭院里空气的轻微扭曲——那是通道在强化的迹象。
“通道强度达到85%。”Nova看着读数,“理论上可以允许一个人通过。但穿过时可能会有不适感——时空切换的压力。”
林墨点点头。她走到窗口前,看向那边的苏月华。
绣娘已经准备好。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裙,头发束起,背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草药、干粮和水。她手中还拿着一把油纸伞——既是遮阳挡雨,必要时也能作为工具或武器。
“苏姑娘,我过来了。”林墨说。
“林姑娘请小心。”苏月华回应。
林墨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窗口界面。那层水膜般的屏障现在变得更薄、更有弹性。她用力向前——
穿透的感觉很奇怪。不是穿过一扇门或一道帘子,更像是……从水中浮出。身体周围有轻微的阻力,耳朵里听到嗡鸣声,视线短暂模糊,然后清晰。
她站在了庭院里。
18世纪江南的空气涌入鼻腔——湿润,带着泥土、青草和远处炊烟的味道。气温比仓库那边低一些,大概二十度左右,微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暖意。
她回头,窗口还在,能看到仓库那边的景象:Nova在操作设备,阿尔里克持剑警戒,海德靠在墙上记录数据。但景象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有些模糊,而且听不到声音。
“通道稳定。”苏月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真实的、没有经过设备翻译的声音,轻柔的吴语普通话,“林姑娘感觉如何?”
“还好。”林墨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不适。她注意到,穿过通道后,她身上的现代服装看起来……有些“褪色”?不是真正的褪色,而是色彩饱和度降低,像是老照片的效果。可能是时空差异导致的感知偏差。
“先查看庭院里的异常。”林墨说,从背包里拿出监测仪。设备启动,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串数据。
【当前位置: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苏州府阊门外】
【时空稳定性:72%(下降中)】
【裂缝能量读数:检测到3个来源,距离分别:50米、120米、300米】
【环境污染物检测:微量时空杂质,浓度0.3%】
“裂缝很近。”林墨说,“最近的只有50米,在哪里?”
苏月华指向庭院东侧围墙外:“那边是桃花坞街市,今晨我听邻人说,街口天井处出现一‘紫光窟窿’,有怪味散出。”
“带我去看看。但要小心,不要引起注意。”
两人离开庭院。苏月华锁好院门,然后领着林墨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侧是白墙黑瓦的民居,墙头探出石榴树枝,开着火红的花。地面是青石板,缝隙里长着青苔。
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古典。如果不是天空中有几道不正常的紫色裂痕,如果不是空气中那股隐约的、类似臭氧的怪味,林墨几乎要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古装剧拍摄现场。
但细节出卖了异常:一些墙面上有奇怪的污渍,像是某种液体溅射后干涸的痕迹;几户人家的门板上贴着符纸,不是寻常的春联或门神,而是真正的驱邪符;巷子转角处,有一个小神龛,里面供奉的不是寻常神像,而是一块发光的石头。
“那是何物?”林墨问。
“昨日从裂缝掉落的。”苏月华低声说,“王婆拾到后,说此石夜间发光,能驱蚊虫,便供了起来。但今晨她家猫碰了石头,当场抽搐而死。”
时空杂质。带有辐射或能量污染。
林墨用监测仪扫描那块石头。读数显示高能量反应,但频率混乱。“告诉邻里,此物危险,需深埋或投入河中。”
“说了,但有人信,有人不信。”苏月华叹气,“世道乱了,怪事频出,人心也乱了。”
他们走出巷子,来到桃花坞街市。这里是苏州繁华的商业区之一,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绸缎庄、茶叶铺、酒楼、药房,招牌幌子在微风中摇晃。街上行人不少,但神色匆忙紧张,很少有人驻足闲聊。
林墨的现代服装引起了注意,但不算太突兀——苏州是通商口岸,偶尔有外国商人或传教士出现,百姓对奇装异服有一定容忍度。而且她戴着帽子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就是那里。”苏月华指着街道尽头的一个天井。
那是一个小型广场,中央有一口古井,周围是几家店铺的后墙。现在,天井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不是裂开的缝隙,而是一个……漩涡?
大约两米直径,悬浮在离地一米高的空中,缓慢旋转。漩涡中心是深紫色,边缘渐变成蓝绿色,旋转时带起微弱的气流,将地面的灰尘和落叶吸入。漩涡周围的空气扭曲,光线折射,让后面的景物看起来变形。
更诡异的是,漩涡下方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物品:一个塑料打火机、半包卫生巾、一只运动鞋、几枚硬币、一张还能看到英文单词“Sale”的海报碎片……
全是现代物品。
几个胆大的市民远远围观,指指点点,但不敢靠近。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设坛作法,挥舞木剑,撒符纸,但毫无效果。
“时空漩涡。”林墨的监测仪读数飙高,“不是裂缝,是更活跃的通道。它在持续吸入我们时代的物质,排放到这个时代。”
“能关闭吗?”苏月华问。
“不知道。”林墨尝试靠近,但离漩涡五米时,就感觉到明显的吸力,头发和衣角被向前拉扯。监测仪发出警告:高能量区,危险。
她退回来,快速记录数据:漩涡大小、旋转速度、能量强度、物质吞吐速率。同时观察周围环境:这里不适合建立锚点——空间开放,人流量大,而且漩涡本身就不稳定。
“下一个裂缝在哪里?”她问。
“山塘河边,约一里外。”苏月华说,“那边人少些。”
她们沿着街道向南走。路上,林墨注意到更多异常:一家绸缎庄的橱窗里,原本应该陈列丝绸的架子上,现在挂着几件现代T恤;一个孩童手里玩着一个魔方,但他不会转,只是拿着当积木;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不是传统故事,而是某个混乱的、混合了现代元素的怪谈:“……只见那紫光一闪,掉下个铁盒子,盒子里有人说话,说的却是番邦言语……”
时空污染已经开始影响文化了。
到达山塘河边时,情况更糟。
这里的裂缝是典型的“撕裂型”:一道三米多长的紫色裂口,悬挂在河面上方,边缘不规则地闪烁。裂缝没有吞吐物质,而是在持续释放能量——河面被能量照射的区域,水在沸腾,冒着热气,水汽中闪烁着诡异的紫光。
河边原本有几个洗衣的妇人,现在都逃走了,只剩下散落的木盆和衣物。那些衣物中,混着一件现代牛仔裤。
“这个裂缝的能量输出很强。”林墨监测数据,“但位置在水上,相对隔离。如果能在河边建立锚点,也许能引导能量,减少对岸上居民区的影响。”
“如何建立?”苏月华问。
林墨回忆起海德的讲解:“需要坚固的结构,最好是有地基的建筑物,能在物理上‘锚定’空间。同时需要导引装置,将裂缝能量有序释放到安全方向——比如深层地下,或者宽阔的水体。”
她环顾四周。河边有几栋建筑:码头仓库是木质结构,不够坚固;小庙倒是砖石结构,但太小;除此之外只有几间民居。
“那座桥。”苏月华忽然指向下游,“通贵桥,是石拱桥,建了有百余年,根基稳固。”
林墨看过去。那是一座单孔石拱桥,横跨山塘河,桥身古朴,石缝里长着灌木。桥的位置离裂缝大约八十米,如果能将裂缝能量导引到桥墩,通过桥体结构分散到大地……
“有可能。”她说,“但需要计算。而且需要材料——金属导引杆,绝缘材料,固定装置。这个时代有这些吗?”
“铁匠铺能打铁器。”苏月华说,“绝缘材料……瓷瓶可否?”
“瓷瓶……”林墨眼睛一亮:“瓷绝缘子可以的,有吗?”
“有的。我家绣坊的库房里,有几箱早年进货的景德镇瓷瓶,本是用来装饰的,但大小形状合适。”
“太好了。”林墨记下,“现在看第三个裂缝。”
第三个裂缝在更远处,靠近城墙。她们赶到时,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不是普通市民,而是一队官兵。
大约二十名清兵,穿着号衣,手持长矛和腰刀,封锁了街道。军官正在指挥士兵用沙袋和木板围堵一个院子——院子里,一道裂缝直接开在了民居的墙壁上,半个房间被紫光吞没,家具和杂物散落一地。
更糟的是,裂缝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怪物,而是一团蠕动的、半透明的物质,像是凝胶,但又带着金属光泽。它从裂缝中缓缓挤出,落在地上,然后开始……吞噬周围的物质?沙土、木屑、甚至一块砖头,接触到它的表面后,就慢慢溶解、被吸收。
“时空凝胶。”林墨认出这是Nova描述过的一种杂质,“高密度能量聚合物,会本能地吸收物质来稳定自身结构。危险等级高。”
官兵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一个士兵试图用长矛戳它,矛尖接触凝胶的瞬间,就开始溶解。士兵吓得松手,长矛在几秒内被完全吞噬。
军官下令放火。士兵们点燃火把扔过去,但火焰对凝胶无效——反而被吸收了。
“这东西不能硬来。”林墨低声对苏月华说,“需要能量中和,或者用强磁场打散其结构。这个时代没有这些技术。”
“那怎么办?”苏月华担忧地看着,“若它继续生长,整条街都会被吞掉。”
林墨思考。瑟琳娜的植物能力也许能吸收或转化这种能量,但瑟琳娜过不来。Nova的设备也许能发射特定频率干扰,但设备也过不来。
“先记录数据。”她说,“回去后和团队讨论方案。但我们需要尽快——这东西生长速度很快。”
她监测了凝胶的尺寸、吸收速率、能量特征。同时观察官兵的反应:他们显然很恐慌,但没有撤退,而是在尝试各种方法:泼水(无效)、撒石灰(无效)、用渔网罩住(渔网被溶解)……
时间在流逝。林墨看了一眼监测仪上的计时:已经过去一小时二十分钟。
“还剩一个半小时。”她说,“我们需要找一个适合建立锚点的位置,然后返回。”
“去城楼。”苏月华提议,“阊门城楼,是苏州城墙最高处,视野开阔,结构坚固。且城楼内有空间,可布置装置。”
“好。”
她们转身离开,但没走多远,就被拦住了。
不是官兵,而是几个地痞模样的人。五六个男子,穿着粗布短打,面色不善,堵在巷口。
“两位姑娘,匆匆忙忙的,去哪儿啊?”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咧嘴笑着,露出黄牙,“看你们在这儿转悠半天了,手里那发光的小盒子,是啥宝贝啊?拿出来瞧瞧?”
林墨心中一沉。她不想惹麻烦,但麻烦找上门了。
苏月华上前一步,挡在林墨身前,用吴语柔声说:“几位大哥,我们是寻常百姓,家中有急事,还请行个方便。”
“急事?”刀疤脸上下打量苏月华,又看向林墨,“这位姑娘穿着古怪,面遮布巾,怕是见不得人吧?莫非是江洋大盗?还是……妖人?”
他身后的同伙哄笑。有人指着天空中的裂缝:“近来妖孽频出,说不定就是这些奇装异服之人引来的!”
愚蠢,但危险。在这种混乱时期,谣言和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
“我们走另一条路。”林墨低声对苏月华说,准备后退。
但巷子另一头也被堵住了——还有三个人。
“跑什么?”刀疤脸逼近,“把那发光宝贝交出来,再让爷们儿搜搜身,若没问题,自然放你们走。”
林墨快速评估局势:八个人,目前看还未亮出武器,但人数占优。狭窄巷子,不利于逃跑但也不利于他们围攻。苏月华没有战斗力,自己需要保护她。
“苏姑娘,退到我身后。”林墨说。
她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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