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有些冷。
折司明独身站在凌府门口,身后放着个木编笼子,里头是一只雪白蓝眼的波斯狸奴。
守门的人进去禀告了半天,都没瞧见人出来,等得他有些愠怒。
须臾之后,紧闭的大门终于是开了。但来的人不是季尘渊,而是凌潇潇。
她双手交叉在身前,轻声询问道:“折公子,今日来凌府有何事?”
凌府并未请他进去,甚至还生疏一样的问他何事。这般割席的架势让他额头发起了冷汗,折司明硬着头皮道:“昨日折府得来一只狸奴,我看着欢喜,想季姑娘肯定喜欢的紧。”
凌潇潇微微低头,瞥了一眼笼子里的猫:“这算是给凌府的还礼吗?”
还礼?折司明脑子轰得一下懵了,但不多一会儿他就反应了过来。凌姨的意思,怕是将他当成了还几日前凌府送上来的见面礼。
“不是,这狸奴是我单方面个人行为送给季姑娘的。”折司明道。
凌潇潇心说这孩子给你台阶你不下,只好道:“季尘渊不在府内。”
“那便请凌姨代收一下吧。”折司明道完,拱手行礼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哎!你这孩子……”
凌潇潇实在是不明白武将世家孩子们的思维逻辑。凌府门口,只剩她和那只关在笼子里的猫。
今日是她爹的祭日,凌家主母一早便去祖坟上供去了。凌潇潇没见过她爹,自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她的印象里,凌府一直都是女人主事。她其实有点瞧不起武将世家出身的折司明,但她娘好像实在喜欢这男儿。
这猫一看就与南城的野猫不同,绒毛雪白娇生惯养。怕是直当地放了,猫可能都养不活自己,只能提起了木笼子将狸奴带了回去。
凌潇潇已经留了话口,收下这‘礼’也是合理的。
京城时,季尘渊在后院偷喂了不少猫。一窝猫生猫,后来房顶上跑的跳的全是猫。东窗事发前,邬必行还在护着季尘渊。不仅凌潇潇气得头疼,膳房新进的鲜肉全让她拿去喂了无情畜生,还有邬必行他娘素月染气得差点卧床不起。
季尘渊被她爹揍了,不是因为喂猫,而是因为她让邬必行背锅。
想来也是奇怪,本来关系如此之好的一对孩子,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这猫身材娇小,看起来也就几个月大。开了笼子,凌潇潇吩咐小厮把猫抱去季尘渊的房间,推给她等她回来处理了去。
……
邬必行在城外的山上祭拜了新挖的无名坟头。虽然出事的时候,锦桥人员密集。但季尘渊的背景将大家的视线都吸引了去,根本没人管这阿婆上来还有没有气。纠结的人私下找过去给点银两就打发了,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南城同知府与京城同知府平级,看着官儿不大,但没人愿意跟同知府的人对着干。高土埋了尸身,这件事也就不了而知。
桥梁修缮依旧可以继续进行。
起先需求的银两邬必行让端幕跟兰若谈,后来端幕谈不拢便又移到了他这里。
兰家承担修缮锦桥的所有部分,工期三个月,刚至秋汛。
“三百万两。”
邬必行面色暗了:“我记得兰家没有狮子大开口的传统。”
兰若循声道:“物价在变嘛,用的石头泥沙木料最近价格都在涨,况且锦桥上头的亭台楼阁每一个都是大工程。”
“本来是四百五十万两,这不念在家父的话,出的价已经打了大折了。”
锦桥四十八座亭台以及浮桥部分全部修补下来确实是一笔不菲的价格,更何况又作为昌锦河的交通要道,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邬必行对这个工价其实心里有底。
“罢了,这个工价我接受。”
兰若刚刚还忧心忡忡,听闻了这话忽然喜笑颜开了起来。“就知道邬同知通情达理,但不知定金……”
邬必行道:“放心,不日便会到兰家钱庄上。”
邬至度给的令牌倒是真派上了用场。。他爹司掌皇家银库这么多年,地方大族顺势也皆有交好。这牌子是天子给的,不为别的,就是为借款用的。不是向朝廷借钱,而是向世家大族借钱。
但若真究其根本,借的不是钱,而是人情。谁持有这牌子,就是谁借的人情。邬至度脸皮薄,牌子赐下来几乎没有用过。邬必行脸皮厚,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兰若今日主要是告知工价,拜别了邬必行便离开了。
何川在同知府外候着,见了来人立刻便迎了上去。兰若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着,自己来见邬必行并未告知任何人,怎么这里还多了个“外人”。
“谈妥了吗?”何川问道。
兰若双手交叉在身前,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他。
“你来干什么?”兰若道,“我记得我并未告知于你。”
何川牵起她的手,“我怕你与那邬同知谈不拢。他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人。”
兰若不着痕迹地抽开手心,下一刻便挂上了何川的脖子。“谈拢了。三百万两,咱们有的赚,邬同知也同意了这个工价。”
何川的耳朵红得彻底,兰若腾出手揉了揉他的耳垂,笑道:“我出面你就放心好了。”
夏季,此时掀起来一阵微风,吹得二人心里清爽万分。
远处,乌云转瞬间便压了下来。
人群步履匆忙,百姓们都抬头瞅着瞬间阴暗下来的天。
南城的夏季,穹顶变化太快了。
坊市愈发得噪杂,有的摊主吆喝几个精壮男儿过来收拾摊位,有的让家里手巧的女孩给摆在外头的木凳上拉起布幔。
季尘渊奔跑在集市间,盘算着要在雨滴彻底落下来之前到家。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铺天盖地的雨水只在一念之间便砸了下来,将她淋成了个落汤鸡。
凌潇潇几日前刚与她道过身体不要再次受凉,近日天公不作美出门还是要将油纸伞带上。但季尘渊嫌那伞累赘,每次都故意忘记带。这不,南城地儿邪,越怕来什么就来什么。
凌府守门的人远远瞧着季姑娘跑过来,便提前打开了府门,撑起了纸伞前去迎接她。
头发被雨水打湿糊在额角,恰巧被正要出门的凌潇潇撞见了。
“娘……”
凌潇潇见她这副模样,便知晓发生了什么。四处张望,寻了个小厮叫人给季尘渊的房里烧些热水,沐个汤药。
“你去哪?”季尘渊问她。
凌潇潇撑着把绣画着栀子的纸伞,轻声道:“你祖母上山祭拜祖父去了,我此去接她。”
“你快去沐个汤药,不要再受凉了。”
说罢,便急匆匆离了凌府。
季尘渊一个人自顾自的进了房间。
女工们有条不紊地为她准备着汤药,于是她便现在书房桌案边坐下了。
房子的角落忽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她好奇得走上前掀开一卷宣纸纸筒。一个雪白的身影许是因为受惊了,立刻便窜了出来,跳上了桌案。
一猫一人面面相觑,季尘渊懵了。
须臾,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小猫的鼻前,让它熟悉味道。
“你是哪里来的小猫啊?”季尘渊压着声音,亲昵道。
这只猫浑身是雪白的丝质绒毛,黄眸粉爪,不是寻常野猫,应该是哪家贵族送来专门供玩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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