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葡萄》厚外套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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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珊是从老家逃出来的。
今天本该是她嫁人的日子。
她还没满二十,照理来说是结不了婚的。但她家在大山的村子里,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牲口往她家一送,再送两条镇上买的中规中矩的烟,两家对着黄历商量一下,结婚这事儿就定下了。
结婚的人是她,但结婚这事儿不需要和她商量。
山里的天不算太好,没有风,干活的时候让人莫名浮躁。
望珊握着镰刀弯着腰,挥刀的动作一下比一下快,还不等割完这一片她就直起了腰,结果回头一看,好端端的一片肥草被她割得一块长一块短。
她叹了口气,将那些割下来的草拢到一块,捧起来往背篓里塞。
塞之前,望珊注意到了背篓里那本被大塑料瓶子压着的皱巴巴的书。
书封早在很久之前就沾上了不知名植物的汁液,时间一长就变成了难看的褐斑;书页也皱巴巴的,前后左右都缠着透明胶布,一看就用了很久。
她把书掏出来,寻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着。书里面的文字已经很熟悉了,光是看着页码她都能想起里面写的内容是什么。
以往她从不会嫌看书烦,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里边的字在眼前过了一遍,就是看不进眼里。
无奈,望珊只好重新握起镰刀,弯下腰继续割草。
她个子不高,身子也不厚实,皮肤因为长期做活晒得跟地里成熟的麦子一样,黄黄的,糙糙的。但她的眼睛明亮,黑亮黑亮的,能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
心浮气躁之下,望珊对外界的动静尤其在意。身后传来草丛划过裤脚的唰唰声,她警惕地扭头一看,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直起腰,她笑着对爬坡的那人喊:“不是说今天猪要下崽不来割草?怎么人来了,刀没来?”
“快、快别割了。”二妮叉着腰,一路跑来差点没岔气。她踉跄一下,勉强撑在刚割过的草茬子上,“快回家,你、你爹妈要把你嫁了!”
两人平时就爱互损,望珊没把她说的话当真,反而笑她累岔气的样子像扯着嗓子喊的大鹅。
二妮却半点笑不出来:“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这样的玩笑!真的,你快回家看看吧!男的那边来了好几个人,每人手里都拎着畜牲,还牵着一头牛!”
望珊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二妮话里的意思,反应过来后立刻撒丫子往家里跑。
那把刀被她往后随手一扔,掉进了齐膝高的草丛里。那本她珍爱的书也来不及捡,就这么遗漏在刚才坐过的小坡上。
她跑得鞋都掉了一只,可到家的时候还是晚了。
不大的院子里多了几只鸡鸭,聒噪地扯着嗓子边跑边拉;被牵来的牛睁着铜铃大的眼睛扫她一眼,接着顺从地嚼着草;妈在收拾桌子,爸已经抽上了烟。
呛人的烟雾里,妈双眼含泪地看向望珊,爸则是轻松地抽了一大口,告诉她结果,“下个月初三,男方来接你,你就嫁到他们家做媳妇儿,扯证什么的等你到岁数再说,不急。”
望珊看向妈,妈躲开她的视线。她又看向爸,爸根本不在意她。
她像是被镰刀割到了嗓子,梗着脖子不让自己的头垂下,“我不嫁!”
“人家把聘礼都拿来了,你说不嫁就不嫁?你以为你是谁!”
聘礼就是满院的鸡鸭牛屎,还有他手里嗒吧嗒吧抽着的烟。爸情绪激动地拍着桌子,妈刚收拾到一块的花生壳和花生皮掉了一地。
“你不嫁他想嫁谁?隔壁李家那小子吗?你看他出去这么多年回来过几次,搭理过你没?有本事你就让他拿出来一千块,还有这些杂的,拿出来我就让你嫁给他!”
此话一出,望珊就知道自己卖了一千块。
一千块,在2001年,在这个小山沟沟里,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不用说还有院里这一群管不住屁股的。
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值钱。
望珊从小到大就见不得别人说李顾行的不好,哪怕是她爸也不行。
李顾行是山里最有能耐的孩子,也是第一个靠念书离开大山的人。他比山里所有人都有本事,也是为数不多对自己好的人。
她的脸涨红,抓起一把花生壳就往爸身上砸。
“你说他干嘛!你凭什么说他!反正我就是不嫁!”
后边帮她扛背篓拾猪草回来的二妮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望珊这么跟她爹说话。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接下来打在望珊脸上的一巴掌,那一巴掌扇得极重,她的脸立刻就歪向了一边。
“赔钱的东西,你还要脸不要?这么护着那小子,你是不是早就偷偷给他睡了?!”爸掸去身上的壳子,拽着望珊的头发把她往地上砸。
妈吓坏了,二妮也吓傻了。眼看那粗糙的巴掌再一次高高举起,妈赶紧扑过去,用瘦小的肩膀把望珊护在身下,“就是一块长大的伴儿,你瞎胡说八道什么!她会嫁的,珊啊,听妈的,你好好嫁,啊?”
望珊不再说话,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喘息像是一口气爬了两座山那样重。二妮把背篓放下,在她妈的示意下先回家去了。
她走出院子,看见珊子的眼泪含在眼睛里。
二妮这晚睡得不踏实,隔天早上起来就听见妈说隔壁家的珊子夜里跑了。
“哎呀,外边怎么这么吵,是不是她家回来了?”
二妮连鞋都没穿稳就跑到了外边,她挤开拥挤的人群,看见望珊被她爹揪着头发抓了回来。
望珊的妈同样踉踉跄跄地挤了进来,将双眼无神的望珊抱进了怀里,摸她被扯断的头发、抚她红肿的头皮。
“死婆娘,看看你生的女儿!生不出儿子就算了,生了个臭不要脸的!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你当我们这一村子人是瞎的傻的?!”她爹说着抽出了裤腰上别着的皮带,拉开她妈往望珊身上抽,“你不是能耐吗?我让你跑!让你跑!”
望珊死咬着牙不松,一声不吭把这些抽打接了下来。二妮喊着“别打了”,可妈捂住了她的嘴,呵斥道,“你嚷嚷什么,干你什么事?”
母女争执间,被扯开的望珊妈又扑了回去,皮带重重落在她挡着的手腕上。
旁边有人劝她爹:“别打了,到时候被男方家瞧见了不好嫁人。”
还有人劝望珊:“给你定的亲就好好嫁,闹成这样算什么事儿。”
二妮又看见了望珊的眼神,跟昨天看见她时露出的一模一样。
没过几天,她就又从妈的嘴里听见望珊跑了的消息。
火把照亮了山里的夜晚。
望珊还没跑到半山腰,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望,就看见她爹带着一帮人乌央乌央追了过来。
她咬着牙往前跑,没注意到脚下的坑,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的功夫,她就被她爸追上了。
皮带打在皮肉上发出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望珊又挨了顿毒打,还被锁在了柴房里,等到出嫁的那一天才能放出来。
望珊没有自己的屋子,山里人住的都是平房,她家两间屋,爹妈一间,她和柴火住一间。二妮透过窗子偷偷替她送信,看见她嘴角的破口和脸颊上的淤青忍不住流泪。
“珊子,你还要跑吗?”
望珊没说话,也没流泪,只是坚定地把手里的东西从狭小的窗户缝里塞出去。
二妮知道她还想跑,只是跑不掉。
鸡鸭不用她喂了,猪草也不用她去割了,妈每天给她送两餐饭。望珊不吃饭,她推开碗筷,握住妈的手,“妈,你偷偷放我走吧,我跑快点,这次不会让他们抓到。”
妈只是双眼含泪地摇摇头,让她看看窗户外一重又一重的山。
她甚至走不出这座大山。
“珊啊,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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