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学真完全没在意她俩的神色，十分自然地握住章又宁的手，顺便吩咐李一铃：“给我们准备好衣服。”
章又宁十分无语。
这件事本身她无所谓，不说两人互相喜欢，有过肉体关系，即使在两人的关系还比较单纯的时候，因为齐学真总是受伤，为了更好的照顾他，章又宁没少看他的身体。
但背着人上床和当众洗“鸳鸯浴”还是有不同的。
好在最后，章又宁以“两人同时洗，如果有突发状况，不容易应对”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齐学真。
如李一铃所感叹的那样，洗完澡之后，章又宁也感觉自己至少轻了五斤。
安排好守夜的人，又在外面转了一圈，两人这才回到床铺边。
他们的一侧是苏佳怡母子俩，另一侧是李村的那些人。
虽然苏佳怡一直表现得不错，没有要袭击人的意思，但李村的人对她仍有一种本能地畏惧，尤其是睡着以后，总害怕半夜被她咬破了喉咙，明天早晨再也无法醒来。
时间还不算晚，章又宁一时没有睡意，盘腿坐在毯子上，打算问一下她逃走后齐学真那边的情况。
以易先生的性格，如果真被发现了，齐学真应该活不成的。
所以他真的瞒过了易先生？
“没有。易先生太多疑，不可能瞒得过他。”
章又宁一怔：“那……”
“我用了一具尸体来代替你，可惜没成功。易先生说，念在我以前立过不少功，可以给我个痛快，不折磨我。后来，是易萱救了我。”
易萱是易先生的小孙女，两年前应该是只有三四岁。
章又宁还记得小姑娘的样子，又漂亮又可爱，最主要是性格很好，不像其他易家人那么恶心。
“易先生很疼易萱，不舍得让她伤心，就留了我一命。不过他让人洗去了我的记忆……不对！”
齐学真神色猛地一凛。
章又宁也是一怔。
“是不对，既然洗去了记忆，你为什么还记得我？”
齐学真微皱着眉，摇头。
“不是这个不对。那个机器对我没用，我从来没有担心会因此忘了你，只是为了瞒过易先生，这两年都假装已经不记得你了。我说的不对是指……”他紧抿嘴唇，沉默了许久，用一种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阿宁，不对劲，我应该被人篡改了记忆。”
章又宁大惊，迟疑道：“不可能吧？你都说机器对你没用。”
齐学真点头：“以前的记忆没问题，所有的逻辑都是通的。不对劲的地方在于……和你重逢以后。”
章又宁这下是好奇大于惊恐：“遇到我之后？”
齐学真点头，他放慢了语速，似在整理重逢后所有的事件及逻辑，“我们是昨天上午碰到的，没多久就一起来这边了。这里有一个地方有问题，既然久别重逢，为什么我们没有告诉对方这两年的情况，反而匆匆忙忙跑出来？哪怕是时间太紧，打算后面再说，可是昨晚临睡前，为什么还没有涉及到这些问题，反而留到今晚才问？”
章又宁目瞪口呆。
她知道齐学真为人多疑，没想到多疑到这个程度，连自己的记忆都能怀疑，还是在他笃定洗脑机器对他无用的情况下。
“还有一点，阿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怀过孩子？我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不止是因为你很可疑，还因为我的……潜意识里，认定发生过这种事。”
什么叫“不止因为你很可疑”？
她到底哪里可疑了？
不过齐学真最后的话，也让章又宁沉默下来。
溶洞里并不静，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到有些人在窃窃私语。
章又宁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轻轻点头。
“有过。是个小男孩，跟你很像，只活了三个钟。”
她不敢去医院，只能自己看书，然后给自己接生。可惜生产时不够顺利，产程太长，孩子生下来时呼吸十分微弱，没多久就夭折了。
齐学真默默地揽住她的肩。
过了这么久，章又宁其实已经不太难受，更何况这个世界，活下来或许更不幸。
“这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齐学真说，“明知道后面你要逃走，我不可能还让你怀孕，冒这么大的风险。”
章又宁惊讶地看向他：“难道我的记忆也是假的？不可能，那个孩子……他就在我怀里，我亲眼看着他……不可能是假的。”
齐学真慢慢地吁了口气，冷冷地笑了起来。
“或许有个方法可以求证，假如我的潜意识没有错的话。”
不等章又宁开口问什么方法，齐学真忽然掏出匕首，狠狠地在脖子上一拉。
章又宁瞪大了眼睛。
可是并没有什么鲜血四溅的场面，她看到自己的手搭在齐学真的脖子上，将那把匕首一点点从齐学真紧握的手中取走。
“师父，你能别这么胡闹吗？”
无语了都，这个老家伙怎么就不能配合一点呢。
齐学真慢慢地丢下匕首，轻轻地将章又宁揽到怀中。
“我说过，我不可能让你在这种乱世里生孩子的，是你自己把这句话忘了。阿宁，大概你没办法封印我的记忆了。”
章又宁十分无奈。
她也已经意识到了。
哪怕她的能力已经超过了师父，在意志上，可能还是稍逊一筹。
果然是活了无数岁月的老人家，还是一心向“杀”的性格，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洗脑的。
“算了。”章又宁轻声叹息，“那就别白费功夫了。带着记忆做一个普通人，或许也挺有意思。”
环顾了一圈四周，章又宁拿起刀，和齐学真一起往洞口那边走。
守夜的人看到他俩，立即打起了招呼，眼看着两人还要往前走，不由一愣。
“齐哥，章老大，外面危险。”
“没事。”章又宁说。
她都恢复了记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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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并不是完全的黑，而是一种很深色调的灰。
大概是四个钟到了，有四个两人小队正在尽职尽责地砍树，又将砍下的树干劈成小块，晾在地上，两个钟后，就能收获一小堆干燥的木柴。
“半个月后，这里会大幅度降温。”章又宁说，“师父，即使你现在只是普通人，依然比很多人聪明。”
这下轮到齐学真无奈了。
这算是夸奖吗？
仅仅只是一缕意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所不能的外神。
章又宁转过身，借着不远处微弱的火光，她的脸上有一点淡淡的悲怆。
“或许师父你才是对的，这个世界，这段文明，其实并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毁灭，才是它真正该有的归宿。”
可是，旋即，她想到了迟峰，那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普通人；想到了易萱，那段记忆是假的，但在师父以“齐学真”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时，她的确是难得对齐学真有善意的易家人；想到了李一铃，那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爱的人。
“这些普通人，不应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去。不应该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目光投向了远处，她看到了他们来时的那个超市，看到了迟峰以及那个小团体的其他人，看到他们聚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
他们在担心她，打算明天如果上午还看不到她回去，就要结伴过来找她。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只是因为“章又宁”是他们团队的一员，迟峰他们就认定不能随意抛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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