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回宫那日，正赶上福临在召见新选的秀女。銮驾停在御花园外，你撩起帘子一角，看见佟佳氏穿着藕荷色旗装，正扶着福临的手下台阶。
她长得一团孩子气，眼角眉梢却藏着一丝精明。
你思索着，这个孩子将来或许大有前途。
于是你初次召见新进的妃嫔，便召见了她。
这次召见，你的侄女，皇后博尔济吉特·孟古青也在。
"臣妾佟佳氏，给太后请安。"她行礼的姿势很标准。
本来这批秀女刚进宫的时候你就该召见她们的，但那时你并不方便，因此拖到了从行宫回来后。
宫里人不知道真实缘由，便盛传，是你对这批入宫的人选并不满意。
毕竟，你是皇后的亲姑姑，而素来被皇帝所不喜的皇后如今就坐在你的下首，看着这个近日来颇为得宠的妃子，满脸的愤恨。
但眼前的佟佳氏表现得很自然。
你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的你，也是这样，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
"听说皇上很喜欢你？"
佟佳氏的脸微微发红："皇上厚爱，臣妾惶恐。"
"惶恐什么？"你轻笑，"能被皇上看中，是你的福气。"
她低头不语，但你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笑容，你很熟悉。
"太后，襄亲王福晋董鄂氏到了。"太监在门外禀报。
皇后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颇有些拈酸地说道：“是博果尔的福晋，长得颇为秀气，近日也总入宫来。见您回来了，巴巴儿上前来请安呢。”
你抬眼，看见一个穿着素白宫装的女子缓步而入。
她生得极美，是那种让人一见难忘的美。眉如远山，眼似秋水，举止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见她进来，四平八稳的佟佳氏的身子都微微一僵。
"臣妾董鄂氏，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你微笑，"博果尔的福晋？"
"是。"她低头，声音轻柔，"臣妾奉旨入宫谢恩。"
你打量着她，从皇后和佟妃的反应里，你不难看出她们对这个襄亲王福晋的忌惮。
这让你眯起了眼睛，她可是弟媳啊。
"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略通皮毛。"
"哀家最喜欢聪明人。"你端起茶盏，"聪明人知道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不该拿。"
她抬头看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都下去吧。"你挥手，"哀家乏了。"
她们退下后，洪承畴从屏风后转出。
"太后。"他躬身行礼，声音却比从前冷淡了许多。
你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彦演，你老了。"
他沉默片刻："太后还是一样年轻。"
"假话。"你微笑，"我们都老了。"
他低头不语。
"南海子那边如何？"
"一切安好。小主子很健康，奶娘也很稳妥。"
你点点头，心中稍安。
"佟佳氏和董鄂氏，你怎么看？"
他犹豫了一下："佟佳氏聪明，董鄂氏美貌。"
"聪明和美貌，哪个更重要？"
"对皇上来说，或许是美貌。"
你望着他："是不是对男人来说，永远是美貌更重要？因为美貌能使他们愉悦，可聪明的女人，却只会从他们手中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夺过去。他们从那个女人身上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会变心。"
他抬头看你，眼神复杂："太后……或许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把感情看成一场交换的。"
"是么？"你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紫禁城染成金色。
你站在窗前，身影被拉得很长。
高处不胜寒。
但你已经习惯了。、
从庄妃到太后，从盛京到北京，你一步步走来，一直踩着血和泪。
“近来你总是和我说这些话，彦演，怎么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走进前来，你看清楚了他眼底深深的疲惫。浓重的眼圈悬挂在他的眼下，眼角已经有了深刻的皱纹。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当然，曾经你看上的也不全是他的皮囊，更多的是他审时度势的聪慧。
可现在他的样子，似乎连那点儿聪慧都不见了。
你不得不承认，不止是男人，你这个女人也是这样，从他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后，你也会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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