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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篇终卷 07 】
不过十五日，周朝那边当真有了动静。
周天子派人快马加鞭传信来报：吴国折辱周朝使节至死，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而且周天子也没有给吴国喘息的机会，他已经率领黑压压的大批周朝士兵，兵临城下，宣战于吴庄公。
自涝灾来势汹汹，吴国花溪、明泉、吴淞境内的百姓皆是流离失所，官员却仍是照常收税，于是相继发生了动乱，吴庄公这几日正是忙得心力交瘁。
吴国国力已然大力削减，不过短短一月，竟从众星捧月的境地跌落泥潭，各国诸侯也借吴庄公囚禁使者之名纷纷叫嚣着起兵攻陷吴国。
四面楚歌。
庆许正坐在高堂之上兀自叹息，听闻周朝传来的讯息之后，身子不禁一抖，身量本就不高的他险些摔倒下来。
“狗屁奴才！”
“要你们有什用！花溪境内的动乱竟也是无人肯去，你们都是些吃白食的废物么？”
怒气直向上蹿，甚至冲消了疲惫。他怒吼着庙堂之上伏跪着的大臣们，自他整顿官场，人已经稀稀落落却还有剩余，全是些绝对顺从于他的。
不过现下那些身着朱红色朝服的官员一个、二个都将身子俯得极低，面对现在的吴庄公竟是大气不敢出。
吴庄公攥紧了拳头，砸向座椅的扶手，狠命地挪动身躯，屁股向座椅里侧挤，蛆虫般蠕动。
他的神色泯然，晦暗不明。
周朝快马加鞭，传来如此消息。想来离周天子起兵吴国的时间，已经是近在迟尺了。
他……才坐上这个位置没多久啊。
至于卞和玉……
他明明格外谨慎，令他重复受刑也是先请太医为他治好了旧伤的，怎可能这般突兀地就死了？
庆许的腿脚开始发冷、酸痛，高挺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他急不可耐、脊背却生出一股凛然的凉意。
或许，这只是卞和玉的一场棋。
*
彼时，吴国城墙外。
周朝士兵居于城下，高举战时旗帜，猎猎扬于空中，无数匹烈马嘶鸣，击鼓、鸣金声也同样响彻天际。
周玄王一身银金盔甲，骑着军队中最威武、最强壮的一匹战马。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君王，但身子骨仍旧硬挺，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却徒增威压，眼睛依旧锐利如飞鹰，就如铁钩一般勾上了眼前的吴国的幢幢城池，随后抿唇一笑，仿佛势在必得。
“周玄王，臣已命人告知吴庄公了。”
卫铭骑着一匹黑白相间的锦绣战马，朝周天子奔来，随后欠身行礼说道。
“好。”
沉沉的带有一丝喑哑，似沉闷的钟鼓声，并不悦耳，但其中苍老的威压感压得叫人头皮发麻。
*
参商殿内，绣花窗格透出丝丝清晰、根根分明的光亮。深青色的帘幕长年未用，沉重的污垢、难闻的霉气已然将帘幕给扯了下来，再挂不上去了。
因此，光也遮不住了。
这下卞和玉可要受苦了。
桌案之间，青灰色的身影、赫褚色的身影几乎交叠，卞和玉无力地趴在里侧的桌案上，商司予坐在他身前，恰好替他拦住了夺目的光线。
他们总算重见天日了。
近几日，吴国上下一心，齐力抵抗周朝的大军。宫内还算是一片清净，半个人影也无，吴庄公虽派人捉拿商司予以及找回卞和玉的尸身，但他未曾预料到他们会在荒废已久的参商殿中。
商司予歪头看着卞和玉，蹙眉问：“卞使节，周玄王当真能攻下吴国，擒走吴庄公么？”
这个问题困扰她已久，周天子的威名虽在，但早不如之前，不仅仅是各国诸侯王的国力见涨而相形见绌，而是因周朝的国力正是在江河日下、肉眼可见地衰颓下去。
若是这样的话，周玄王当真还能与吴庄公相匹敌么？
卞和玉自服下毒药假死之后，才醒来不过一日，现下身体还是虚弱得很，更何况服药之前本就是一身伤病，他微喘着气，只能勉强起身，单手支额。
他的声音低而沉，恍若暮钟之余韵。
“自然，周玄王历来喜爱扮猪吃老虎，这几年各国诸侯王不断挑战他的权威、逾越雷池，但他依然是闭目不见，继续加强周朝的军力，为的就是，一举灭了这些上跳下窜的诸侯王。”
好生奸诈。
商司予眉目间闪过一丝犹疑，瞧着卞和玉的眸子明灭不定，她侧头，耳上的坠玉耳环轻灵地晃。
她沉吟：……那之前周玄王还专门给吴闵公了一封信，信上全然是控诉卞和玉在周朝为官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同吴国合盟之意，还在信尾请求吴闵公杀了卞和玉，来日必有重赏。
而现下却……起兵吴国，以吴庄公折辱、虐待卞和玉为由，扬言要为使节报仇、覆灭吴国。
变幻莫测，毫无章法。
周朝格外重兵礼，便是这般么？
卞和玉悠悠地反问：“祝史大人是否认为如今的周天子太过奸诈、善变？”
他抬眼，沉寂如深潭，“其实不然，这些都是兵术。”
“兵者，诡道也。能否一招致胜，贵在出其不意。周玄王卧薪尝胆多年，为的就是今朝一鸣惊人、扬眉吐气。”
他的调子轻且带着落雪般的冷意，睫羽轻颤，恍若迷蝶扑闪，其下是一双清泠、沉静的眸子，墨发松松散在肩。
此番道理，她不是不晓。
只是周天子在得知卞和玉入狱之时并未立即起兵，反倒是待到他的死讯传出之后，才以此为名，兵临城下。
他的“生”没有半分作用，他的“死”倒是格外重要。
商司予漠然：……看来卞和玉这次是做了一枚周玄王的弃子。
但卞和玉身陷囹圄，竟也料到了自己的“死”即可破局，如今周天子兵临城下，誓为他“报仇”，吴庄公也全力抵抗的两相对峙的盛大境况，看来已然是遂了这位周朝使节的心愿了。
她若有所思地瞧着卞和玉的侧颜，恰如棋盘上的莹润白子，透亮清彻，但却留有几分黑子残影，眼角轻一勾便流露出势在必得的意味来。
商司予垂头：……如今看来，谁是谁的弃子倒还不一定了。
卞和玉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侧过头只是笑：“如今，祝史大人借我之手替周天子铲除了一个棘手的吴闵公，他自然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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