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域差点死在小洞天。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只觉得心口痛如火烧,手掌阵阵刺麻,浑身上下像被碾碎一般,巨大的痛苦,几乎令人绝望。
昏沉间,他似乎听到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身边仿佛人来人往,却无法分辨。
似乎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哭……他们在说什么?又在哭什么?
思绪短暂回笼,长域心想——难道我已经死了。
不是吧,他复活才几天!
不对,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死了?
仿佛戳破最后一层蒙面纸,长域的思绪顿时变得清晰、明快起来。
他想起来了,都是因为方停归一意孤行,执意冲击天道,差点自毁生命。
幸好把他救回来了......
坏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救活?
仔细想想,他消耗了心头精血,连夜绘制几百道禁忌符文,光是反噬,便能要人半条命......
还有那逆转天命,强行聚魂的咒术......
天道的反噬,禁忌符文的反噬,还有心口外伤,这些叠加起来,怕是神仙难救。
唉。
剧痛之中,长域迷迷糊糊地想,太痛苦了,不如死得利索点。
只是,如果自己死了,岂不是又有人要伤心……
迷迷蒙蒙间,长域忽然发觉,脸颊上贴着一片手掌。
那手掌触感粗粝,动作却十分轻缓,几乎称得上珍惜。
它一下又一下,羽毛般扫过长域的眉眼,带起茸茸的痒。
好舒服。
长域只觉得上下一轻,仿佛洪水泄闸,浑身的疼痛与疲惫,都随着那轻柔的触摸,逐渐变淡、消失,最后竟有些飘飘欲仙。
是谁……
长域迷迷蒙蒙地想着,脑海中走马灯般,划过无数张嬉笑怒骂的面庞。
是谁?
这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脸颊上的手忽然抽走。
长域下意识皱眉,感觉到一阵空虚。
为什么要停?
好疼,继续摸啊。
这样想着,长域的眼皮轻轻动了动。
漆黑的视野中,忽然有了一些光亮,正当他颤颤巍巍,要掀开眼帘时——视野却蓦然变暗。
下一秒,一道温热的呼吸,带着沉重的草药味道,一寸寸靠近。
长域脑海中一片空白。
怎么回——
唇瓣忽然贴上一片湿软,温凉轻颤。
“!”
长域猛地睁开了眼,身体却是一轻,他意识到自己正以魂体的状态,漂浮在空中。
不对,不对。
他对死亡并不恐惧,可是从未有过灵魂离体的感受。
魂体缺乏感官,对周围几乎没有感知。长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半瞎半聋的人,行走在空旷的大雾中,一种令人无比不安的危险感。
不行,快回去!
长域试探性往周围撞了撞,感受到一种隐约的召唤。
他定了定神,发现前方有一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物体,于是集中注意力,拖着魂体悠悠往下沉去。
似乎穿越了某层阻碍。
应该是某个人的躯体......方停归吗?
“师尊?”
灵魂交错的瞬间,对方似乎有所感应。
长域的魂体轻飘飘落入躯壳中。
感官一点点复原,疼痛蔓延开来,长域的指尖抖了抖,慢慢掀开眼帘。
入目是一双欣喜的眼。
“师尊——!”
————
长域醒了,喜讯顿时传遍雪山。
陈墨追第一时间赶来,询问师尊的身体状况,接着便铺开针包,全神贯注地为长域针灸。
他的针法很好,长域闭着眼睛,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一寸寸缓解,偶尔出言指点:“入深一些……左边,对……”
陈墨追不敢怠慢,眼睛紧盯着针尖,随着师尊的指示,一点点移动银针。
方停归就在一旁替陈墨追打下手。
他递递银针,替师弟擦擦汗,给师尊喂一勺水……看得旁人瞠目结舌。
此时,丘瑾正提着一个油纸包,期期艾艾地站在冰室门口。
他往里一望,便看到方停归不苟言笑的侧脸,直觉对方心情不佳,顿时心生怯意,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守在门口的凌恨月见状,伸手道:“给我吧。”
“好,好,多谢前辈。”
丘瑾道谢完,又往冰室内瞧了一眼:“仙尊......仙尊前辈他没事吧?”
凌恨月只点头道:“尚可。”
“那我不多打扰,先去练剑了。”
“嗯。”
凌恨月握着油纸包,缓步踏入冰室,悄悄放在方停归手边。
方停归低头瞧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用棉布擦去长域额头的薄汗。
师尊的伤势很重,不仅需要针灸,还要喝很多药......都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方停归的指尖微微颤抖。
漫长的针灸终于结束,陈墨追脚步不停,又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褐色汤药进来。
一闻到那苦涩的药香,长域的眉毛就拧了起来。
他压下唇边的叹息,只说:“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喝。”
陈墨追拿出两张加热符纸,贴在药碗两侧,笑了笑:“师尊身体强健,恢复也快,这苦药顶多再喝两日,第三天就可以换成不苦的药方了。”
长域也笑了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你安排呗。”
他侧头瞧着陈墨追的白发,目光从凌恨月的苍老面容一划而过,接着是青年样貌的方停归。
师徒俩正好对视。
方停归的眼睫颤了颤,在眼尾打下微挑的阴影。
长域心中冷笑,真是好一双淡漠无情的瑞凤眼,可惜事实不是如此。
他移开目光,若无其事道:“我睡了多久?”
其余两人都没说话,唯独方停归说:“十七天。”
十七天......
长域默了默,决定先处理手头上的事:“阿月,阿追,我有些事想单独问你们大师兄,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待会儿再叙旧。”
凌恨月和陈墨追自然没有异议,点点头便走出了冰室,还顺手封住了门。
幽闭而通透的冰蓝空间里,只落下两道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长域抬手,制止了方停归想要扶他的动作,自己撑着手臂,略显吃力地靠在了冰壁上。
他开门见山道:“其实我刚刚快醒来时,能模糊感觉到外界的事物——你也知道这一点。”
方停归跪在冰床前,低着头:“弟子知错。”
“你明知故犯。”
长域闭眼,几乎是叹息的语气:“你是故意的,我只拿你当徒弟,故人,你这样让我如何自处?你在逼我做选择,方停归——阿停,真是好手段。”
方停归抬起头来,看到师尊苍白的侧脸,又低下头去:“师尊,我不是故意......我只是......”
“抬起头来。”
长域语气平静。
话音未落,方停归便仰起脸来。
鸦黑的发丝落在他的额头两侧,鼻梁在脸侧打下深刻的阴影,这是一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
“啪”。
长域毫不犹豫,赏了他一巴掌。
方停归被打得偏过头去,侧脸红肿,却半分不恼,只问:“师尊,你手疼不疼?”
“呼......咳咳。”
却见长域面色虚红,侧头轻咳。
毕竟重伤未愈,长域又没有收敛力道,这一巴掌打下去,他自己也要缓一缓。
片刻,他才继续道:“你不敬师门,这是我该罚的,此事便算了,日后你不必再提,等我养好伤,就会下山......”
方停归忽然打断他的话:“师尊要去哪儿?”
长域眉头一蹙:“我想去哪儿,要去哪儿,自然有我的道理,与你无关。”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走。”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小菇君——”
“可是我想陪在你身边,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与你分开!”
方停归说着,语气竟有几分激动:“我等了两百年才等到今日,我怎么能.....”
长域扬手打断他的话,反问道:“怎么不能?”
方停归说:“因为我......”
“因为你觉得自己爱我?不觉得可笑吗。”
长域一扫温和随意的作风,语气说不出的冷漠:“说实在的,你我短短七年的师徒情分,彼时你只是未出茅庐的孩子,你又是如何对我情根深种,情难自抑的?
“你很了解我吗?你很在乎我吗?你究竟在乎我什么?你自称爱上我的时候,甚至连什么是爱都分辨不清,这份爱你自己相信吗?”
方停归一愣,望着长域微垂的眼睛,神情竟有些茫然。
情意千般,情丝万缕,纠缠往复早已逾越百年,他不知如何证明自己的爱。
尽管如此,方停归的眼里也没有任何怀疑和动摇。
“师尊,我……”
长域看在眼里,却装作忽视:“我不管你要说什么,要如何回顾几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因为人都会有幻想,尤其是年少的时候,至于你给我寄托了多少无聊的幻想......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只是你想想,我和你想象中,甚至记忆中的形象真的一模一样吗?你以为,我真的是你爱的模样吗?”
“不是的。”
长域说着,慢慢俯下身去,直到与跪在地上的方停归目光平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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