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清晨的阳光柔和,雕花床绮罗轻垂。
江阮言躺在床榻之上,耳畔微风习习。
她睁开眼,发现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正弯腰为她打扇。
见她醒来,那女子眉眼弯弯。
“小姐,今天可是大少爷去易水县的日子,咱们陆府上上下下都要去送呢,所以啊,您也别怪奴婢饶您清梦。”
桃珠熟练地卷起床前青纱帐,又开始服侍江阮言洗漱。
举手投足间满是自然,仿佛这些动作已经上演过无数遍。
看得出她和这具身体的主人很熟悉。
又听得她口中还在絮絮叨叨着什么:
“小姐,听说那易水县的饥荒可严重了。
据柳珠说是旱魃现世。
菩萨保佑,可千万不要牵扯到咱们这儿来。”
“很严重吗?”
江阮言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自然拈起一枚玉簪递给桃珠。
“可不是。柳珠说那边的百姓都开始吃树皮了。
哦对,还有什么,好像是叫观音土?
哎,大少爷这次被派去赈灾,也不知是福是祸呢。”
趁着桃珠帮她挽发的功夫,熟悉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欢迎玩家11111111号成功进入B级擢选副本‘荒年◆◆’。”
“大越元景十年,南疆天降丧乱,饥馑荐臻,无以卒岁。
大越帝派丞相陆瑜之子前往赈灾,六月余,其子亡故,剩者宰马食之,方度。
你是陆瑜的小女儿陆氏清砚,请设法前往赈灾之地,找到陆清途死亡的秘密以及饥荒的起因。”
“请牢记,罪恶在黑夜里藏匿,而一切罪恶都逃不过月神的眼睛。”
——
“父亲,母亲,兄长。”
陆府前厅,众人围在桌前,皆是一脸凝重。
江阮言快步走来,一一见礼。
“小妹,你来了。”
陆清途冲江阮言点点头,面上满是坚毅的神色。
“父亲,您不必过于担心。孩儿承百姓奉养,又有幸得天子信赖。”
他朝着皇宫的方向抱拳遥遥一拜。
“自当为民谋生。”
陆瑜叹了口气,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儿的抱负。
奈何此去路途遥远,其中惊险自不必多说。
就算是顺利到了那灾荒之地,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又如何能保证粮食一定会被顺利分发下去呢。
越是贫瘠之地,越有心生歹意之徒。
遑论那南疆,听说还信奉什么神灵。
又有神官又有朝廷命官的,要是再来个官官相护可如何是好?
哎,他儿到底还是太年轻。
“不说这些,吃菜吃菜。”
陆瑜举起筷子,夹了一口咸菜。
而今尘埃已定,说什么都晚了。
江阮言喝着白粥却味同嚼蜡。
该怎么开口呢。
“父亲,母亲,我也想和兄长同去。”
她咬咬牙,还是选择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这怎么行!”
陆夫人揽过江阮言,言辞之间皆是怜惜。
“囡囡乖,你阿兄是去赈灾的,那地方险着呢,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瑜鹰隼般锋利的眼神直直地扫向江阮言。
见她强撑着身体,却没有丝毫退缩。
于是饶有兴致勾了勾唇:“既然砚儿想去,便与爹爹说说理由吧。”
一旁本来要随陆母一同劝阻的陆清途,听见陆瑜自称“爹爹”后,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劝告。
父亲并没有生小妹的气,甚至话语间还有几分松动。
这是何用意?
一样的话同时浮现在了他和江阮言的脑海里。
但这正是江阮言想要的效果。
她努力组织着措辞:
“圣上派兄长赈灾,想必是早已对爹爹您有所忌惮。
南疆本就民风古朴,百姓不很开化,这样危险的事明明可以交由地方官员层层去办,却偏偏选了只知道读圣贤书的兄长。”
听到这,陆清途下意识想反驳,却在余光看到陆瑜欣赏的目光后生生咽了回去。
见没被反驳,江阮言壮着胆子继续道:
“依女儿看,这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南疆之旱刻不容缓,已经没有时间等待指令的一层层传达。”
“既如此,我们何不顺势而为?
将不利的局势转化为对我们有利的条件。
若是陆家两个子女皆去赈灾,既向圣上表了忠心,又和下面的地方官表明了圣上对此事的重视。
想必后面分起粮食来,地方官员也会忌惮几分,不敢仗着天高皇帝远就胡作非为。”
“况且。”
她停顿了一下。
“我与兄长一起行走在外,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一人深陷局中,耽搁了正事。”
“好!”
陆瑜抚掌大笑。
虽然言语浅陋,但意思没错,倒是有几分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平日只知我儿规矩学的不错,今日一听,学问也是不输其兄啊。倒是为父的失职。”
江阮言低头:“父亲言重,女儿不敢。”
陆瑜这才敛了笑容,正色道:
“那你可知,赈灾条件艰苦,就你刚刚所食的白粥在途中也是珍贵之物?”
“女儿知晓。”
“就这样,你也愿意去?”
陆瑜试探。
江阮言抬头,眼神坚定:“女儿愿意,此去绝不后悔!”
也容不得她后悔,不去,她就没法完成任务。
难不成真在这儿当个闺阁小姐,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许配个人家?
“好!尔不愧为我陆氏子孙!果真品貌胆性皆具上乘!”
陆瑜眯起眼睛,微微点头。
“既如此,为父便允了。”
清途自小便良善,见不得有人受苦。
便是路上遇见乞儿,没带银子也要解下玉佩掷过去。
善良是好,可若是因此冲动行事,便是罪过了。
正如玉佩之于乞儿,不过是徒惹杀身之祸尔。
而刚刚清砚的一番言论,思虑之周全,恰好可以弥补清途的不足。
让她同行,或许清途也会有所长进。
这个女儿,还真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长了很多啊。
本来他想着“鸡蛋不应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清途去赈灾,清砚正好送入宫中,为陆家挣出另一条路来。
如今一看,倒也不必。
“老爷——”
陆母仍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她伸手戳了戳江阮言的额头:“你呀,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犟性子。还不声不响做了决定,为娘的倒什么都不知道。”
“那桃珠和柳珠你要带谁去?”
陆母一边把江阮言额边微微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一边温柔询问。
柳珠这个名字先前听过,想必为她挽发的女子便是桃珠。
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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