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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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四公子如春风拂面般微笑着走来，热络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因为在场的每位都是他的旧识。

走到战火中心时，看项北辰和熊延玉一眼，笑说：“文佩，怎么了？凶巴巴的，哦，这位就是项小侯爷吧，久仰久仰，正想哪天请你去喝一杯呢！不想就在这里遇见了，真是巧的很。”

旁边立刻有人不愿意：“怎么？花四公子只请他，不请我么？”

“要的要的，不单是你，在场的各位都是要请的。”

趁着花四公子跟人闲话的功夫，师清商走过去，把师徴羽扶起来，低声询问：“没受伤吧？”

师徴羽摇摇头，眼光不由地向人群中的项北辰瞟去，正巧项北辰也向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立刻各自移开。

熊延玉见到师清商出现，料想这杯交杯酒今晚是喝不到嘴里了，心中不快，双手抱臂，瞪着师清商说：“正巧，人到了，怎样，看在我们三顾茅庐的份儿上，弹一曲如何？”

师清商满脸歉意，礼貌地说：“小将军欣赏在下的技艺，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但是，在下早在五年前就立过誓，此艺只公演，绝不私奏，还望小将军海涵。”

“好一个只公演绝不私奏！”熊延玉冷笑，“那前几日你在慕云阁里给人弹曲儿，又算是怎么回事？”

花四公子走上前，挥着手中的绢扇，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他笑容满面地站在熊延玉身前，“那天师公子是和我在一起的，众位有所不知，我最近无聊，就学了琴，听闻师公子的琵琶技艺天下无双，就特意请他来指点一二。那日在慕云阁，可不是师公子为我弹曲儿，我这人就算再糊涂，也不能让人家破了誓言呀！那是所授曲目中有一段我不太明白，师公子以身示范，教我弹奏指法而已。”

众人听他说完，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熊延玉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刚要开口说什么，花四公子的手已经按上他肩头：“文佩，你们想听曲儿，那还不简单，暖香阁新来了位姑娘，色艺双佳，弹得一手好古琴，咱们一起去品评品评，如何？”

话音刚落，那些公子们已经忙不迭开始收拾东西，等花四公子拉着熊延玉走到门口时，整个翡翠楼里就只剩下师清商兄弟俩，还有项北辰。

花四公子略带歉意地对师清商说：“师公子，抱歉，若不是我那日……”

师清商轻轻摇头，金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光芒：“花公子，此事与你无关，若非如此，当年我又何必罚下那种誓言？”

花四公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目光在师清商脸上停留片刻，才说：“那……再会吧。”

“再会。”师清商微微点头。

花四公子唇边勾出朵笑意，转向项北辰：“小侯爷，不走么？”

“走啊，大家都去，我自然也要去的。”

角落里传来个哼哼唧唧的声音：“真的要去么？可我听说那暖香阁可，可是青楼啊！我本来还想着，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也就不去了。”

太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项北辰。

项北辰看着愁眉苦脸的太子，心情跟他是一样的，就在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借故溜走时，昌王平王两兄弟一同折回来，进屋就瞧见窝在角落里的太子，一个亲热地叫着二弟，一个热情地唤着二哥，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太子圆滚滚的身体，向门口拖去。

昌王边走边叫：“定蘅兄，快来！大伙儿都在外面等着呢！”

项北辰只好答应：“来了来了！我先把酒钱付了。”

花四公子冲他摆手：“小侯爷，这就见外了不是？自家地方，还能要你破费？马叔！马叔！”

掌柜的马叔立刻小跑过来：“少主，有什么吩咐？”

“今晚的花销和打坏的东西都算我的，回头一并报账吧！”

“好叻！”有花四这句话，掌柜的这悬了半夜的心终于落地，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等到外面的车马声响渐渐远去，完全归于沉寂，师家两兄弟才走出翡翠轩。

刚一出门，就有马车驶到他们前面停下，车夫行礼说：“花四公子交代，让小的把二位送回去。”

师清商道声谢，拉着师徴羽上马车。

车行一路无话，进了家门，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而行。

夜风从远方吹来，穿过树梢，拂过天青色的衣摆，抚过青石小路，在空荡无人的庭院里呜咽徘徊。

“哥。”

走在前面的师清商的停下脚步，师徴羽鼓起勇气，说：“咱们走吧！”

师清商没有回答，师徴羽继续说：“去哪儿都行，广麓，隈海，赤沙，都可以，”他越说语速越快，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失去说下去的勇气，“带上乌师父和猫儿。到外面后，我出去找活儿干，你可以继续教人弹琴，或者你不想弹琴也行，我一个人挣钱，也足够花了……”

师清商转过身来，看着他，金瞳融入夜色，晦暗深邃。

看着他，就如同看一面镜子，镜中的那个，就是曾经的自己，年轻，热情，对一切都怀有幻想，认为这世上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大胆到想逃走，甚至付诸于行动了，但是，那个逃亡中的自己只活了一天……

他的背突然抽痛起来，这疼痛刺激着他，他意识到，不论什么样的梦，都会有醒来的时候。

而澜安的梦，似乎该醒了。

“澜安，我们逃不掉的。”他用轻柔的，宛如叹息般的语气说，“或许猫儿乌师父他们可以，但是我俩不行。”

师徴羽的眼中写满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俩这模样，能逃到哪里去？”师徴羽张嘴欲言，师清商直接打断他，“我们可以把头发剃光或者染成其他颜色，可是眼睛呢？我们能把眼睛也挖出来么？”

看到弟弟丧气地垂下脑袋，他又说：“我们的样貌既是馈赠，又是诅咒，当年，你我若不是生着这样一张脸，早就被杀死了；但是现在，也同样是因为这张脸，我们哪儿也去不了，要永远地被困在这里。”

他伸手修长漂亮的手指，揉揉弟弟的金发，温柔地说：“但是，哥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我不但活着，还有你，有猫儿，有师父相伴。”

师徴羽叫声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师清商拍着他的背，轻轻地说：“今天的事是哥哥连累了你，以后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