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后一日不废,我宸国后宫,一日难安啊!!!”
清晨,一注淡水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太极殿檐下的斗拱上,晕出朦胧的光晕。
还未入殿,荷华便听到老臣太常卿臧寿悲怆无比的呼声,伴随呼声一起响起的,还有“砰”、“砰”的清脆磕头声。
她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太子摇光被废的风波里,即便与摇光有牵扯的是她身边的宫女念薇,但荷华依然被朝臣以“约束宫人不当,难担王后重任”为由,狠狠参了一本,其中又以太常卿臧寿为翘楚。
臧寿与二公子玄止交好,而玄止的母妃,正是当日设局陷害荷华与摇光的容姬。
然而,即便参奏的人是臧寿,幕后推手是容姬,可真正动废后心思的,却是宸王。
荷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不过是揣摩圣意,闻风而动罢了。
门窗上嵌的菱格花纹在铺了金砖的地上投出绰绰的阴影,千行万格,细细密密,人行其间,仿佛置身于巨大的棋盘里。
而棋盘的对面,她的对手,正是那个心思幽深,雄才大略的七国霸主。
哪怕荷华贵为宸国王后,然而自从兆朝倾覆,她外无母族倚仗,内无子嗣傍身,一旦被废,等待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荷华不敢想,也不愿想。
年轻的王后静静伫立在太极殿外,许久许久,终于拿定主意。
她决不能被废。
她还要查清楚长姊死因,像长姊临终前说的那样,生下宸王烨的儿子,扶植他登基,让姬氏的血脉永远在宸国王位上流传,甚至……
有朝一日,一统六国,恢复姬氏昔日的荣光。
荷华抬起眼眸,直视前方,伴随衣裙拂地的簌簌响声,她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缓缓步入太极殿。
“好大的威风,太常卿大人,陛下还未发话,您倒是先给本宫定罪了。怎么,后宫安不安定,不是陛下,而是您来判断的?”
见王后亲自驾临,群臣齐齐撩衣下跪,一片“参见王后”的行礼声后,大殿寂静得仿佛掉落绣花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宸国士大夫的朝服多为深赭、玄褐二色,荷华一身淡紫色的绕襟深衣,孑然独立于乌泱泱的人群之中,仿佛孤岛。
一片寂静中,荷华抬起眼眸,正前方雕刻蟠龙的乌沉木落地屏宝座上,宸王烨一言不发。他本是极为英武的长相,眉眼修长疏朗,然而此刻眸光阴沉,如同凝结着化不开的乌云。
在宸王烨的注视下,荷华悠然转身,来到臧寿面前。
年近古稀的老臣额头已然一片斑驳的血迹,两人对视的一刻,他鼻翼翕动,轻蔑地呼出一口气,扭开了脸。
荷华却没有在意臧寿的蔑视,而是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蹲下身,为臧寿拭去额头的血迹,然后将他扶起来。
“本宫知道太常卿大人,不喜本宫的原因,并非是本宫未能约束好下人,祸乱宫闱,而是因为——”
她的话虽然是对着太常卿说,但目光却是看向宸王烨,高座上的君王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只是静静等待她说下去。
“因为兆为宸所灭,即便本宫为兆朝九公主,于宸国而言,也只是末代王朝的遗老遗少。陛下若要继续自己的宏图霸业,与其他国家联姻,好过尊一个亡国公主为后。”
荷华一席话说完,宸王烨依旧面无表情,唇角却微微一牵,仿佛有淡薄的嘲弄笑意,一闪而逝。
他这一细微表情的变化,自然没有逃出荷华的眼睛。她没有再看宸王,而是回过身,环视了一圈朝堂上神态各异的众臣,淡淡道:
“可太常卿与诸位大人有没有想过,无论兆天子最后再怎样不堪,毕竟还是昔日的天下共主,在礼法上,始终占了‘正统’二字。陛下灭兆,固然宣扬了国威,让其他国家从此不敢小瞧宸国,可也多了个弑主的名声,令他国在挑衅宸国时,师出有名。”
她话锋一转,“但本宫乃兆朝姬氏之后,亦是天子血脉,本宫在宸国一日,就意味着,宸国始终尊重主国,只因兆朝末代天子行事无道,这才出兵讨伐。战之罪,非宸之过。天子殉国,是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本宫为宸国王后,便是最好的证明。”
说到最后,荷华盈盈俯身,向宸王行跪拜大礼,语声低柔而恳切:
“若是陛下听了太常卿大人的话,依旧执意废后,本宫别无怨言。本宫只求陛下能够准许,令本宫从此幽居长门园,日夜为陛下与宸国祈福。”
长门园,是宸国的冷宫,亦是她长姊静纾离世时的居住之所。
与此同时,荷华跪在大殿上,眉眼低垂,脊背却挺直如竹。不卑不亢的姿态,像极了当年刚来到宸宫,本以为会成为宸国王后,末了却只是得了一个夫人称号的兆长公主静纾。
那个如紫藤花一般婉约柔美,与他自幼相识,本应为他正妻,最后却于长门园里无疾而终的女子。
于是宸王烨的眸光更加黯沉,半晌,君王的声音总算响起:
“王后废立,兹事体大,太常卿,今日,是你僭越了。”
他向荷华淡淡投去一眼,“宸国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王后今日来太极殿,即便事出有因,这个时候,也该退下了。”
荷华伏地行礼,“谢陛下”之后,起身退出太极殿。
走出大殿的一刻,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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