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岐以为这会是一场混乱的掠夺。
但实际上,仅仅是他紧闭的双唇生硬地贴上了那片坦然的柔软,然后就脑中唰地空白,几息之后,再茫然而草率地分开。
纵然这样,身体还是有了直白的反应。不需要想他就知道,他做不到浅尝辄止了。
目光落在仰起的雪颈下的那粒扣子。
邹岐扣在女人肩背上的臂膀猛地收紧,手从颈后绕过,另一手也向下掐住了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身。
但此时,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砸砸嘴,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在他臂弯里扭了扭身子。
邹岐整个人如同被冻住。
预想中的惊醒没有到来。像只小猫寻找温热,裴绫自顾自将脸贴进他颈窝,蹭了蹭,似乎找到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就埋着不动了。
邹岐耳边轰隆一声。
他在做什么?
他简直该死。
几息死寂的僵持后,男人颓然垂首,轻轻将滚烫的脸颊贴上了那抵着他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
邹岐将脸抬起时,裴绫仍在均匀地呼吸,但额上和半边面颊上却湿了一片。
他望着将熄的炭火默然片刻,终小心地将她脸上自己的泪水擦去,然后将瘫软的身子抱起,往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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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就着凉水沐浴完毕,再收拾完院中杯盏,已是四更时分。邹岐径直进了书房。
他点了灯,坐到了书案边。案后是一排书柜,其中一方,最下头的抽屉上了锁。
邹岐摸出钥匙,随咔哒声,铜锁打开。
抽屉里,是层层叠叠摞着的文书,他将一枚信封从最深处抽了出来。
信封精致平整,是国书的制式,封口处,赫然盖着“兴安四年”的朱红大印,那是南景朝廷的年号。
他展开信纸。
“近悉贵朝宫闱惊变,查悉与昔日往贵朝和亲之嘉安公主裴氏干系非浅…
...此女既犯十恶之条,敝邦感惶恐无地。若贵朝代为明正典刑,自是公允;然贵朝陛下圣心仁厚,恩准遣返...
…为顾南北旧谊,不使邦交因孽女一人而损,敝邦接回之日,当立以国法从事,绝不容情。”
邹岐眉目紧锁地读完,捏着信笺的指节寸寸发白,手背青筋虬结。
一股强烈的恶心先于所有情绪翻涌上来——不是为这封信,而是为刚才那个意乱情迷、险些趁人之危的自己。
他明明最清楚,她已经被被命运践踏至此,而他,差一点就成了亲手将她最后一点生机也掐灭的帮凶。
万幸,她没有醒。
那点无意识的依赖,脆弱地拦住了他即将决堤的妄念,保全了今晚这点来之不易的融洽,还有这数月来他苦心维系的平静假象。
可是,能就这样,靠着谎言与侥幸,瞒她一辈子吗?
自从燕宁出发,邹岐就一直劝慰自己:云泥殊路,恩怨难解,若能护她周全渡江,亲眼见她踏上故土开始新生,便是这段无望情愫最好的结局。他甚至暗自决意,待到苍水送别那日,一定要将深埋多年的心事坦白,因为这一别便是永别。
然而,才到望州境内,忽有快马追上队伍,拦下了他,呈上了密旨和这封信。
旨意里说,南景来函,其心难测,为免节外生枝,仍按原定行程将裴氏遣返,由其宗室自行处置。
大军停下的几天里,邹岐几乎未曾合眼。
最终,他作出了决定,他不可能坐视不管,送她去死。他要把她带走。
但是,每一次她草草和他说上几句话,总忘不了殷切询问路程;小蔷小芍每日来报,说的也都是她如何因归期将近,而日渐舒展了眉宇。
如果她知道,她日思夜想、引以为唯一依靠的母国这样待她。
邹岐想起那日,裴绫决绝地撞上门框,一头是血的样子。
于是,他花了几日时间伪造了南景的来信,寻来一具女尸放进帐内,由文绍和两个心腹侍女演了一出自焚的戏码;而他则趁着夜色将她抱上马,再用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连哄带吓地把她回了家。后来,寻到宁玉,这个对裴绫忠心耿耿的侍女,也在震惊中选择接受了这个现实。
如今,燕宁与昇京的朝堂都已接到急报:废王妃裴氏于南归途中引火自焚,以谢其罪。那具无可辨认的焦尸已送抵昇京,被她的母国领走。
计划似乎进行得非常顺利。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向她和盘托出,告诉她,虽然回不去昇京了,但她还活着,还可以重新开始。
但今晚之后,这一步,他觉得他永远进行不下去。
他怎么敢毁掉这点朝露般易碎的安宁。
终于,邹岐松手,将信原封不动地叠起,放回原处,将锁锁好,然后整个人颓然向后靠去,目光空洞地投向看不见的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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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丝光线透过床帐落到裴绫脸上,让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原本在那点宿醉的昏沉里,她是不欲醒来的,但纵然意识模糊,她还是发觉了不对——身侧空空荡荡,而衾被间的气息更是陌生。
她立刻清醒了大半,猛地坐了起来。
晨光熹微里,房间的轮廓看不大清,但纸窗外,花影朦胧。裴绫怔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这是邹岐的卧房。
她立刻四顾,床铺是整齐的;又往身上摸去,一身藕色袄裙还好好穿着,只是最外层带绒的比甲叠在枕边。
似乎是这样和衣睡了一晚。
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裴绫开始用力回想昨晚的事情。
梅子酒,小火炉,似乎聊得很是投缘,甚至还听他唱了一首从前的歌谣...之后,除了一种满足愉快的感受,就再也没有印象了。
可偏偏,还有一个模糊的梦。
她梦见好像有人亲她,弄得她一脸都是湿漉漉的,像被阿黄舔过,但梦里,她并没有看见那人的面目。
裴绫心里一紧,赤着脚就掀被走到镜前,借着一点光小心翼翼端详自己的脸。好在镜中之人除了睡意未消的薄红,并无任何异常。
她想将长发挽起,理一理这过于随意的形容,却发觉发间连一根固定的簪子都寻不见。
昨夜,竟是这般披头散发地与他饮酒至酣然么?
...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于检点,太过忘形了。
看天色,估摸着不到卯时。借着这点光线,裴绫不由得打量起这件卧房。屋内陈设极简,目光所能及的台面上,除了博古架上的几件摆设,还有一个五斗橱上的素色瓷瓶,没有任何别的杂物。瓷瓶中插的几根枝条光秃秃的,花已落尽,而柜子的一层抽屉是上了锁的。
这屋子与他军旅之人的利落做派倒是相符,只是那几根枯枝竟也不曾收拾。
心下虽有些好奇,她却不敢再多流连,只匆匆将衣裳理好,长发尽力抿得齐整些,打算趁着还没到起床的时辰,悄悄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怎料刚踏入庭院,另一头书房便传来了谈话声。她望去,那扇门半掩着。
似乎邹岐已经醒了?
既然这样,那不告而别似乎更加失礼,况且,她心底那点因梦境的忐忑,也需要一个答案。她要问问,昨夜他为何不送她回去。
裴绫移步到书房门后,听见邹岐和文绍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谁在说:
“...接回褚谕,又要怎样处置?难道要接回燕宁,给他封爵?”
褚谕...是那个她从未曾谋面的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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