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步入初春的季节，冷雾微凉，繁华城市与苍茫云天连成一片。寒城的夜有种利刃般的硬气，像是要将人的鼻子都冻掉半截似的。
直到正午的烈阳驱散尽最后一丝的寒气，温热的光线方才透过窗帘的一角，悄悄映上昏暗中的那张脸，为他的五官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书房里的书到处都是，堆得杂乱无章，暗示着某人当下烦躁的情绪。长条状的台灯直直地伸着，照亮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勾人心弦。
“车大，把手里的活儿放一放，出来吃饭了。”
听着外面熟悉的叩门声，车睿禾泄了口气后朝椅背靠去。他一手揉着隐隐犯痛的太阳穴，提高嗓音道：“马上。”
桌上四菜一汤，还算丰盛，车睿禾低头闻了一圈，始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拉凳子坐下：“手艺不错嘛，不愧是我车睿禾的助理。”
小董笑着从他身后递上一杯热茶：“别，我可经不起这么夸，来喝口茶降降火气。”
车睿禾眼睛一眯：“我又没上火，降什么火气？”
“得了吧，你出来的时候就差脸拖地了。”小董筷头一转，指向书房内的光景，“看看，我那真皮小沙发让你折腾成啥样了，我说您这么大一少爷，不在您那大宅院里好生待着，天天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小董无奈又略带驱赶的口气，让车睿禾的心情再次燃起无名之火来。
他将筷子扣上碗沿：“呦，还没住上几天就开始赶人了？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啊！再说了，造梦的那几个cv真是一点儿也没给我上心，录的那都些什么，当我这儿废品回收站了吧？就这还好意思发素材给我……”
说着他的脸色便愈发的难看，一双眸子格外冷冽，一般人见了还真难免有些后背发凉。
好在小董对他这性情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别生气嘛，造梦这一批新人的经验的确不足，但实力不是完全没有，要不然咱工作室人气也不能那么高，你呀就多多体谅，包涵些得了。”
“包涵？跟我讲包涵？”车睿禾瞪起眼道，“我告诉你，在我车睿禾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两个字儿。听好了，现在立马给师哥打电话，我要换人！”
他这人的脾气禁不起挑拨，一旦点个火星儿，火气便止都止不住。
“别啊车大，”小董露出苦涩的神情，就差哭爹喊娘了，“你说你瞒着家里人在我这儿偷摸住下，现在好不容易稳住阵脚，你一个电话过去搞个风水大换人，那不是自个儿走漏风声吗？”
“梁大都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说您姑姑带人找去工作室了，非要给您押回去，那阵仗啧啧啧……就差没把录音台给掀了，万一查到我家来了，那我这工作还能不能干了？别人我不多讲，只求您多包涵包涵我就算谢天谢地了。”
听他噼里啪啦这么一通，车睿禾翻了个白眼道：“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怎么没有？”小董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来来来，梁大还给我发照片儿来着，你看看……”
车睿禾板着脸凑过去，只见幽蓝的屏幕里清楚地显现出一张画面，里头人很杂很乱，但还是能够一眼认出中间那个衣装贵气、姿态端庄典雅的女人。
照片中的她被身后一群黑衣人所簇拥，正皱着眉不知看向何方，精致的侧脸依稀与车睿禾有几分相似，肤白貌美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年过四十，只不过勾起的眼尾偶尔看得见几根细纹。
车睿禾轻飘飘地从照片上瞥开目光，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短短几天罢了，他的手机便接二连三地被轰炸，一是他姑姑车蕊，二是他的爷爷车老爷子。
朝嘴里猛塞一口饭后，车睿禾只觉得胸中莫名地憋气，食欲也不禁减了大半。
他不明白，做自己喜欢的事究竟有什么错？
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和道理始终不曾离开他的身影，他就这样拖拽着不停往前赶，生怕松懈一步就被那双镣铐永远锁进牢笼之中。
现在借着事务繁忙的幌子，他终于不用在家里和工作室三天两头的来回奔波，暂时能在小董这儿松上那么几口气，只是没想到车蕊竟然真的亲自跑到造梦工作室来了。
正当他暗暗想着该怎么办时，寂静的氛围便被一串电话铃声打破，是师哥梁颜打来的。他握着手机的指节突然一僵，思绪再三还是接了。
“喂？”
“睿禾，听小董说，你要换掉所有的cv？”对面传来梁颜清冷的嗓音，“为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的车睿禾正在闷头上，冷冷道：“人不行。”
“怎么不行？”
这一问直接再次激起了车睿禾的火气，他扬起下巴翻了个大白眼道：“声不够稳，气不够足，语调不够有魅力。还有，选cv不挑智商吗？那个带着手机去录音室的小九，是从娘胎里时出来没带脑子吧？怎么，保密协议没签？就这还需要我解释吗？”
电话那头的人听后揉了揉眉心：“睿禾，这个剧本马上就要做宣传了，现在这个时候换掉所有的cv，会对我们工作室信誉有一定的影响。”
“师哥觉得信誉和质量比起来，哪个更重要？”车睿禾目光冷凝，“所有的录音我都一一审核过，态度问题可以改，但实力必须提上去。”
听了他认真坚定的口气，梁颜有些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你是总监你说了算。其实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有其他的重要通知。”
“说。”
“昨天有个金主为我们的新作品《他的胯.下囚》投了笔百万巨资，成了造梦最大的股东。这当然是好事，但……”
梁颜欲言又止，车睿禾道：“但是什么啊？”
梁颜吐了口浊气：“他提出亲自为这部剧配攻音，指明要你做这部广播剧的受角色cv。”
“什么？”车睿禾一下子从座上跳起：“攻役不是我吗？”
“以前是，但从昨晚开始，你被换了。”
“妈的，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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