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烨承认,那天穆年琛归来反叛之日,将白文冠的脑袋一步步提至他脚下的时候,他望着自己被血染红的白裙,内心是痛快淋漓的。
这个人,从小便看不起他的出身,看不起他的身份,看不起他的母妃,看不起他的一切一切,将他玩弄于鼓掌,如同玩弄一只命贱的蝼蚁。而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白文冠是亲封的储君,储君的命到底比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的命,要尊贵更甚。
当时十五岁的穆年琛闻此消息,立即从遥远的北关赶回皇城,他面庞青涩稚嫩,眼神是清澈透明的坚毅,身骑一匹骏马,来时疾风速起,沙土卷起千层迷雾。白重烨被风沙迷了神智,抬起血红的眼,对上他那似雷电般的身形,瞬间愣在原地,而穆年琛手持弓箭俯身而下,瞄准白重烨的身后,只听“嗖”的一声,一条饿虎腰侧被贯穿而过,鲜血溅洒高墙。
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刀刃似箭,直逼白文冠的喉咙,穆年琛在他背后狠狠说:“吾乃穆家将之子,自小耍刀习武,与文面书生不能相比,手不跟心,一旦手腕轻轻动了,大殿下的命可就不保了。”
冰冷的白刃抵住下颚,白文冠感受着后颈穆年琛森然的呼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腰杆笔直一动不敢动。他不敢激怒穆年琛,只好下令遣退了自己手下的侍卫,命人将瘫在地上精疲力竭的白重烨从一片狼藉的刑场内拖了出来。
白重烨软成一滩烂泥,任他人粗鲁地蹂.躏来摆弄去,眼睛疲惫地眯成一条缝,视线从穆年琛坚毅的脸慢慢滑向苍白的天际,见几只雀黑的大雁于高空扑腾而过,不留痕迹。
穆年琛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将他瘦弱无力的身体紧紧揉进怀里,力气大到像要融入自己的骨髓。
“阿烨,是我,你且睁眼瞧瞧。”见白重烨面上没了声息,他心急如焚地轻唤道,直到摸到对方微弱的动脉尚在,才放下心来。
“你,你竟敢有弑君的念想?”白文冠脱离了威胁,立即向后缩去,指着穆年琛瞪眼,“你对本王如此放肆,此事若让父皇知道了,定要诛你九族!”
“是吗?”穆年琛神色冷寒,“穆家将士辅佐璟王朝数百年来,于沙场征战多少腥风血雨,于岁月历经多久兴衰荣辱,在天下百姓眼中,早以融入璟国江山的命脉,不可被分割。你不过区区众多皇子其一,储君之位还尚且扶正,就敢定夺穆家上下数百人的命数?”
“本宫是嫡长子!”
“那又怎样?”穆年琛反问道,“论仁,你不够仁爱,论智,你不够贤能,论处事,你不如阿烨谨小慎重,你这样愚蠢败兴、不仁不义的人,如何治理得了天下?”
“白重烨,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怎能拿来同本宫相比?”白文冠指着他怀里衣衫破烂的白重烨,气急败坏道,“总有一日,他会被父皇逐出城门关,再也不能踏进城内半步,到那个时候,什么六皇子,全是狗屁!穆年琛,你擦亮眼好好瞧瞧,你身为穆家兵权将来唯一的掌权人,这么个命格里注定无权势的废物主子,值得你维护吗?啊?”
穆年琛不想再和他废话,抱起怀中人大步离开,任冷风婆娑了那句留言:“那我就做他的权势。”
……
啪嗒。
笔杆骤然从手中脱落跌倒在宣纸上,溅上几片墨渍,白重烨将思绪拉回到现实,眼神复杂地朝昏黄的纱帘后望去。
迷迷糊糊半柱香过去,穆年琛的身影依旧笔直地跪立在那里,似木桩般一动不动,他的骨永远似铁般坚硬,支撑着那具虽饱受风沙摧残却铮铮不怯的□□。
这个人是白重烨的依靠,是活下去的勇气。母妃被赐死后,他心神俱灭,最大的渴望便是随着那抹白影一同投入古井中,再也不醒过来。但白重烨能活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从来不是权势,而是他自身的谋略。
那年穆家父灵尽归天,穆年琛顺利拿到兵权,远赴边境抵御蛮荒之匪,一走便是十余年。
这些年里,白重烨失去了穆家的依仗,精心谋划着自己在深宫中的活路,哪怕小心翼翼,委曲求全,每日忍受尽了百般羞辱和嘲弄,可他心里万分清楚,他不是在苟且偷生,他是为了活着等阿琛归来。
青衿之志,履践致远。
从前的他从来没觊觎过什么荣华名望,可身处深宫,他整日被席卷于太子之位的洪水猛兽之下,就算再谨小慎微地度日,也难免沦为他人上位的垫脚石。他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可有人不许他活,他就得卯足了劲儿争夺命运的玄机。
每当命悬一线之时,他就会想起阿琛。
阿琛在,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他的周全,阿琛不在,他孤立无援,就只能单枪匹马。
争来抢去,无非落得个头破血流的后果。
可太子位这块儿香饽饽,最终总要有个归宿,不是吗?
那为何不可是他呢。
他争夺皇位不择手段有什么错?既如此,阿琛的不择手段又有什么错?
白重烨终于站起身,朝阶下一步步靠近。当掀开纱帘的那刻,穆年琛那张满是疲惫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他的确有些时日没见到这张脸了,这些时日过来,穆年琛身上的血气又浓重了不少,哪怕每一次从沙场上负功而归,穆年琛都要先规规矩矩地洗个澡,然后再急不可耐地赶去太子的韶华殿。
可他身上累积的魂灵太多了,欠下的血债,下辈子、下下辈子恐怕都难以偿还。
“阿烨……”穆年琛的眼里忽然映入一抹白净的下衫,他心底骤然漏了一拍,抬起清亮的眸对上白重烨墨黑的双眼,讪讪出声。
他没意料到白重烨会愿见他,他以为自己又要在这守着,跪至天明。
白重烨的主动靠近,令他封死多年的胸膛霎时心潮澎湃。
白重烨俯视着他,嗓音沙哑道:“穆年琛,我不恨你了。”
穆年琛眼睛奇亮。
“你说的不错,我不该恨你。江山易主,物是人非,自古来有多少社稷更迭他手,哪一次不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白重烨道,“大璟国难逃此命数,是天意而为,可惜还未等我上位成皇,便已然落得个衰败破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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