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外,锣鼓声响了三下,振聋发聩。花牧先前提着的那盏油灯早已熄灭,她只得借着月色,顺着原路,寻寻觅觅回到房间。
屋里洁净如初,花牧去院中打了盆水,又将外袍褪下,打算简单收拾后便酣然入梦。
她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冰凉的水珠沿着她脸滑落,倒搅得困意消散了不少。
如果没意外。
可能是出意外了。
约莫半柱香前,她与小樱桃提及朱阿三,在一片暖融融的烛火下,未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小樱桃却只是停顿了下,便答:“死得好。”
她的神情不意外,更不快意。
但也绝非是第一次知道的反应。
花牧再问,小樱桃便以好困好想睡觉为由,不留情面地把花牧撵了出去。
说她什么也不知情,花牧不信。
可花牧毕竟是凡人,还未真的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回光返照的清醒散去,便是困倦连续袭来,花牧只觉得万事万物都没有吃饱穿暖睡得好重要。她铺平了床铺,揉松了枕头,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打算舒舒服服的一觉到天亮。
昏昏欲睡间,花牧好像看到从哪里飞来一道蓝光,它曳着长尾,整栋屋子瞬间弥散开凛冽的寒意。花牧又往被里缩了缩。
她眼里,那道蓝光朦朦胧胧,又跟气急了似的发抖,掉出一粒粒类似冰雪的颗粒。
“你还敢睡。”蓝光咬牙切齿,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
它的吐息同它一样冰冷,花牧浑身一哆嗦,连忙翻过身去,含含糊糊道:“别闹了,渡归云。”
蓝光愣了一下,沉默半晌,不知是在与谁说:“我不是渡归云。”
四周阒然无声,花牧已然沉沉睡去,他自然得不到答复。
蓝光轻哧了下,渐渐显现出它本来的模样,修长的剑柄熟练地,朝着花牧的脑袋就是一锤!
咚!
骤然,花牧从美梦中脱离,她似落入了一片虚无之地,无数的嗡鸣乍响,刺激地她头皮发麻,她猛地睁开眼。
杂乱的声音消弭。
眼前不是别处,熟悉的寒冰错落之地,此时,花牧躺在冰面上,棱镜正好能反射出她雀青的眼圈,和歪七扭八的睡姿。
她有亿点无语。
“……青霄?”
“嗯。”
依旧是那种气不死人不偿命的口气。
花牧声音虚浮:“你知不知道我在睡觉啊。”
“如何?”
它为何理所应当的啊!
谁家好器灵会趁人睡觉的时候把神志拉出来啊!!
花牧渐露杀气,捏着指骨作响。
青霄或也自知理亏,它咳了一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找你有正事。”
花牧打了个呵欠,勉强撑起身,“很急吗。”
青霄没应声,四周的气息却好像更冷了些。
今天脾气怎的这么大?
花牧搓了搓胳膊,道:“好吧你说吧。”
“你...”它似有些难为情,“你,你...”还有点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你……”
少年音色磕磕巴巴道出一连串,花牧不得不打断:“我我我,我怎么了我?”
“你是不是、就喜欢、会演的。”
最后三字被它咬得极轻,花牧没听清楚:“就喜欢什么?”
“你是不是就喜欢!会演的……”
后面几字又偃旗息鼓了。迟迟没听见下文,花牧困意袭来,便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久久无人回应,空间内霎时间冷得薄雾四起。
青霄怒火中烧:“你是不是就喜欢会演的!会伪装自己人畜无害的!无论那人是谁,只要沾了这点,你就喜欢!”
声量一瞬间便增大了,挟着怒气震来震去,甚至回响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这几句话便来回地在她耳朵里打转。
你是不是就喜欢会演的!
会伪装自己人畜无害的!
无论那人是谁,只要沾了这点,你就喜欢!
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花牧睁开眼:“你找我来就为这个?”
她眼里隐约有血丝纠缠,此时语气更是冰冷得不像话。
青霄像是一下子转了性,他道:“...抱歉。花牧姑娘,我也不想,但是”话在嘴边又被转了个弯,他戾声:“我就是想,你快些回答!”
花牧怀疑自己在做梦。
否则如何解释这前后矛盾的混蛋器灵。
不过,既然如此……
她再次躺倒,翘起腿来晃:“非要问,我就告诉你吧。”
“姑娘我呢,喜欢好看的。管他是魔是仙是善是恶,只要好看,我就喜欢。”
“……”
一片寂静。
她眼皮频频打架:“那么,我现在能回去睡觉了吗?”
弹指间,霜雪褪却,屋内恢复如初。
花牧紧了紧盖得严实的棉被,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次她立誓,如果再被打扰,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揍了再说!
还好,良宵尚长,一夜安枕无忧。
睡醒了仍是一条好汉。
……
等到花牧再次睁开眼,窗外烈阳高照,时间濒近巳时。
她糊糊涂涂地起了身,换完衣裳,拿起漱盆,却见里面已经盛满了新水。
这是……谁真把她当老板娘伺候呢?
不管了。洗过漱,收拾妥帖,她照例去找渡归云,昨天的谈话不算愉快,又被朱阿三消耗一天,三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也是真不长,今天得继续去找子阳仙子的踪迹了。
他们的住所也才一墙之隔,花牧敲了敲门,里面应声而开。
渡归云站在门口,像是等候多时。阳光也仿若有意,明晃晃地打在渡归云脸上,罩了层朦胧的光尘,他一抬睫,又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明暗交织,却没叫他失了半分颜色。
深邃的眼神抛过来,就算是有所准备,花牧还是被美了一大跳。
这张脸,比光还要耀眼。
花牧不禁想起昨夜的似梦非梦,她问:“你今天,打扮了?”
渡归云迈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却听他答:“嗯。”
然后匆匆而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花牧便紧跟在后,不时凑近些叨扰:“是涂脂抹粉了吗?今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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