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停顿后，高城终于合上手中的名册:“这批名单就是这些了。”
他看着眼前的方阵，从一开始的庞大到现在的稀少。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些士兵与他有无声的默契，他什么都可以不说，他们都懂。
他干脆喊道:“解散！”
士兵们弯腰提起自己脚下的包，在散开的时候步伐都是迟缓而无声的，生怕自己的步履过于沉重而惊碎连长大人的心。
大家都看得出来高城此刻是脆弱的，他们心照不宣地在顾及高城。
高城看着这支军队被各个连瓜分，这些他亲手带出来的兵、钢七连生长出来的筋脉，就这么被割断，他觉得好像在割他一样，一刀一刀的，真痛啊。
他忍不住，也恨不得自己可以分身，然后跟在各奔东西的钢七连的士兵身后，陪着他们走出七连场地的最后一块地砖。
红三连的指导员和机步一连连长企图安慰高城，但高城眼里并没有他们，也不曾看到他们过意不去的表情。
军车陆续发动，载着钢七连的士兵远离，当他们消失在高城的视野后，高城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们不会再顶着钢七连三个字了。
伍六一、甘小宁和白铁军是最后走的。高城挥挥手，从他们身边擦过。
连长已然不再高大。
他们回过身，看着熟悉的宿舍楼，阳光在楼影投射在地面，连长正佝偻地走向它。
阴暗开始笼罩连长，连同空寂、孤独、冷清通通袭来。
他与阴暗融为一体。
唯一的生息，是站在垃圾桶旁边的一个弱小身形。
徐八一回望他们，嘴角有微乎其微的祝福性的笑，那是拼了命才挤出来的。
伍六一僵冷铁青的脸始终暖不过来，他狠狠闭上眼，但脑海里那个身形始终挥之不去，他最终转身离去。
高城一个人在场地站了很久，楼影从他背后又往外扩张了一米。
徐八一也消失了，仅剩的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对自己的情绪仍自顾不暇，所以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什么状况。
高城终于开始晃，再不走动，他脚下都会留下时光的印记了。
他行走的姿势实在是称得上军仪尽失。耷拉着肩膀、鞋磨着地皮，双臂沉沉地垂着，走一步歇两步，没有半点儿精气。
好不容易上了楼，他像一个查寝的宿管一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每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都被他走了个遍。
他将一扇扇窗打开，又重复性地关闭，这种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的行为，他从未做过。
终于他的脚步来到203宿舍，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看到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
几乎可以用酣睡来形容徐八一。
这让高城冷笑，他的脸上有无法掩饰的不可置信、愤怒、无法理解等等情绪。
“徐八一！”
等了好一会儿，睡着的人没理他，他甩手:“睡吧睡吧，爱睡多久睡多久，没心没肺！”
月升日落，然后又月落日升。
窗外的夜风哄哄隆隆吼个不停。
长期积累的身体疲累和心力交瘁让徐八一酣睡如醉。但在接近天亮前，她又开始似醒非醒，迷迷糊糊辗转反侧，最终熬到了太阳升起。
伴随着阳光临照床尾的还有高城一脚踢开宿舍门的声音。
“徐八一！”
徐八一想要起身，但周身软绵绵的，她失去了军人的硬气。
高城在床尾遮住了温暖的光。
徐八一意识到自己的不像样，她支起半身，昨日高城给她盖上的被子堆到腰间。
“连长……”
高城:“起来！”
徐八一:“我起不来。”
高城冷冷地问:“为什么？”
徐八一:“我太累了……”
高城从床尾移到床头:“累？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说累，你在向我示威还是示弱？”
徐八一低着头，目光好像落在地面:“我是真累。”
“那你干嘛回来？”高城讽刺她:“你就应该呆在外面别回来，你信不信此时此刻，如果留下的是别的士兵，那任何一个都会比你坚强得多。”
徐八一抬头看他，那种没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像挑衅。
高城:“你在向我宣战吗徐八一？用这种懦弱无能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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