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茯苓定着一脑袋官司和硕大的俩黑眼眶，跟被吸干精气了一样，脚步漂浮的到了大理寺门口。
大理寺不愧是当朝第一大机构，确实比他们那略显局促的皇城司要气派多了。
尤其是门口的石狮子，凶神恶煞，眼珠瞪得溜圆，冲她直呲牙，还有点像马侍郎，陈茯苓想着想着，却发现石狮子的脸竟真变成了马侍郎，这可有点惊悚了。
陈茯苓摇了摇头，想把幻觉丢出脑袋，却没想到那张脸不退反进，满脸不高兴：“你在干什么？”
夭寿了，石狮子开口说话了！
陈茯苓吓了一跳，直起身，下意识摇了摇头，才发现这就是马侍郎本人。
还好，她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自己快猝了产生的幻觉。
不好，在她看到马侍郎蓄满怒气的脸之后意识到了不妙。
她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只不过陈茯苓每次做这种表情时，师兄都会捏紧拳头转身离开。
于是，她理所应当的被马侍郎狠狠瞪了。
马文才这不是第一次跟陈一共事了，从前的陈一虽然也是个狗玩意，说话办事十分让人不快，但也不像现在一样！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一直在被挑衅！
但一想到待会儿的场景，他又充满了幸灾乐祸，朝陈茯苓一拱手，阴阳怪气道：“陈大人可算来了，我等恭候尊驾多时了。”
他们大理寺也遇到过不少案子，这次的这类尸体是最恶心的，第一次来他吐得要死，因此十分想看陈茯苓的笑话。
陈茯苓眉头一跳，不敢多语，默默跟在他身后。
还未靠近尸房，马正文迅速从怀中掏出三块方巾，一层加一层缠在面上，陈茯苓都怕他把自己勒晕，又拿出一块姜片含在喉舍下，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要往前走。
他将姜片递给陈茯苓，陈茯苓摇了摇头，只接过方巾扎在面上。
他表情扭曲了下，道：“陈大人可万不要逞强，当心失了仪态。”
陈茯苓点点头，二人逐渐靠近，尸房大门敞开的，门外面如菜色、七横八竖的躺着几个小衙役。
马侍郎一脚踹一个：“都起来，像什么话，丢不丢人……”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吞山河而来，马侍郎脸色登时一变，冲出门外，扶着门框哇哇大吐。
陈茯苓表示理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从高高的门槛跨过，五张床一次排开，一个花白老者背对着他站着。
那尸体已高度腐烂，呈现出骇人的膨胀，全身肥腻如白猪，四肢肿大泡浮，眼球突出，五官变形，有些地方皲裂深处黄褐色的粘稠液体，白色的蛆虫在眼眶口鼻蠕动翻滚。
两名衙役远远站着，看见陈茯苓进来，皆是一愣，随即交换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老者正面无表情地解刨着尸体，伸手要拿刀具，而身边竟也无人配合，原是所有人已经在外吐得胆汁青黄，倒得七荤八素。
陈茯苓见状，上前一步将他需要的东西递过去。对于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手，老者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陈茯苓，没有说话，接过刀具，手下继续操作着。
陈茯苓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默契又快速地将一具具尸体解刨。
老者掀开第二具、第三具，一脸四具的白布，皆是类似的可怖场景，腐烂程度虽略有不同，但都惨不忍睹。
陈茯苓抓起一旁的手套，翻看尸体的眼睑，指尖，口腔。
马侍郎似乎缓过来了，一面如土色的进来了。他见老者与陈茯苓配合默契，心里发酸，故意道：“这些都是溺亡的人，何必要每一具都刨开，让人死不瞑目，不得全尸。”
陈茯苓不赞同的摇摇头，但是没有说话。
老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为官者，为查明真相，应当细心谨慎，如若所有案件，皆由你我一言而定，那还要礼法作甚？”
陈茯苓顿时对这老先生充满敬佩。
马侍郎位居从七品，实际上官位比仵作身份高多了，陈茯苓原以为他会像怼自己一般，怼老者。
没想到马侍郎听完，沉默了会儿，却温和道：“是，朱先生。”
朱文摆摆手：“先生不敢当，我只是空长你们几岁罢了，说得对你就听，说不对你就当个屁放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干不了多少年了。”
自古仵作身份底下，同样是查明真相，家属只会对官老爷感恩戴德，而仵作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却地位低下，因此陈茯苓一向很佩服仵作。
大理寺的仵作也是如此。
朱文转头和颜道：“这位后生你在这看了许久，你来说说这些人死因如何？”
马侍郎斜着眼看陈茯苓。
陈茯苓摸了摸鼻子才道：“这人口鼻处有湿润的泥沙，身体无外伤，和水沫，牙缝里卡着细草，因此初步判断是溺亡。”
“这人胳膊和手上都有伤口，明显是有人殴打所致，为何你能断定是溺亡？”马侍郎喊道。
“溺水过程中身体会因为痉挛，导致尸体的手指、脚趾呈“蜷缩状”，类似紧握拳头的姿势，皮肤表面也会因与水中硬物如石头、树枝摩擦而出现细小擦伤。”陈茯苓淡淡道，“如若是殴打致死，想必不会是这点伤口吧。”
因为尸体过于肿大，导致伤口变得青黑巨大，马侍郎捏着鼻子仔细看了眼，发现确实如陈茯苓所说，他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反驳道：
“即便没有外伤，那你又如何能证明不是是下毒后再丢进河里的。”
“你说的对，”陈茯苓接着道：“但人溺水时会本能挣扎，指甲会因抓挠河床而嵌入泥沙或水草。且手指、脚趾末端出现皱皮，称为‘水胀纹’，这是生前长时间浸泡在水中留下的痕迹。
因此这人起码是有意识时被丢入河中的，只是是否是有人加害，还得进一步调查。”
这下不止马侍郎，其他人也不再说话了。
朱文鼓了鼓掌，赞许地点点头：“后生，你也也是仵作？”
马侍郎“呦呦”怪叫：“这可不敢当，我们陈大人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皇城司七品侍郎。”
朱文脸色一顿，正身给陈茯苓作揖鞠躬。
陈茯苓连忙往旁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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