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宁在慈宁宫偏殿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宫里的婢女说太后午觉未醒,可他分明听到寝殿里响起的说笑声。
韩昭宁认得这笑声,是顾笙。
“太后娘娘,”顾笙可怜巴巴地趴在太后腿上,“要不是您垂爱,这么冷的天,臣就要一个人守着冷冰冰的常宁宫过日子了。”
萧太后摸着他肤如凝脂的脸颊,眼中满是对晚辈的慈爱:
“皇帝政务繁忙,时常冷落你们,哀家都知道,所以才时常叫你来慈宁宫坐坐。”
顾笙闻言哼笑一声,歪着头枕在萧太后膝上,言语有些酸溜溜的:
“还是兰林殿的祥贵人最体贴上意,陛下难得去上林苑散心,他陪伴左右也好照顾一二。不然这大雪天的臣可要担心死了。”
萧太后抚着他的发顶,默不作声地朝兰慧使了个眼色,兰慧立刻适时开口道:“太后,韩氏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了,可否要传他进来?”
顾笙掀起眼皮怨念地看了一眼兰慧,慢腾腾起身,规规矩矩坐到一边。萧太后这才欣慰地点点头。
片刻后,韩昭宁移步内殿,问过安后,萧太后招手唤他上前。
“哀家瞧着你就像瞧见了昭明,”太后说,“他在越州任知府也快五年了吧?”
听她陡然提起兄长,韩昭宁眼皮一跳,尽量平声回复:“承蒙太后挂念,兄长任越州知府已四年有余。”
“嗯,你父亲是皇帝的肱骨之臣,兄长又年轻有为,如今你身在后宫,管着皇帝的家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韩昭宁俯身跪地,低头看着脚下描金莲花的地毯,姿态极尽谦卑,“臣一家承蒙陛下、太后恩典,愧不敢当。”
顾笙在一边吃着点心,听到这话突然笑出声:“韩氏一门忠君爱国受的都是陛下恩典,忠贵人怎么谢起太后来了?”
“啊,我知道了。”
顾笙紧接着说:“一定是忠贵人心念皇恩,知道陛下对太后娘娘最为惦念,所以愿孝顺太后以表忠心。哎呀,难怪陛下要赐‘忠’字给你,果然是对忠贵人寄予厚望啊。”
韩昭宁拜在太后膝下,眸中接连闪过几簇精光,一息之后,他的声音稳稳当当响起:
“父亲在家中时常教导臣要时刻谨记陛下的提携、眷顾之恩。入宫后当勤谨奉上、恪尽职守,为陛下解忧,为太后尽孝。臣都记得,不敢有一丝懈怠。”
萧太后满意地扶起他,顾笙则翻了个白眼,眼睁睁看着他坐到太后身边。
“一看到你,就想起你兄长出任越州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太后爱怜地理了理他鬓边的碎发,眼神满是疼惜,“若不是陛下挑中了你,以你的才干,接替你兄长出任越州,这会儿,昭明早该回京赴任了。”
韩昭宁对太后的一番推心之语不为所动,只是把头低地再低一些,好像不忍让人看到他眸中的苦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哪里为陛下效忠都是一样的,昭宁能有幸侍奉陛下左右,心中已无遗憾。”
“好孩子,”萧太后感慨万千,“哀家就柔嘉一个女儿,她的芳诞有你操办,哀家总算放心了。”
韩昭宁点头答应:“是。”
“祥贵人绝色,皇上喜欢他也许寻常,你德才兼备,将来后宫的担子还得你来挑,”太后拍拍他的肩,“好好儿办,就当是历练了。”
韩昭宁一惊:“太后?”
太后嘴角含笑,眼神满含天下至尊的威压:“段月白的身子怎么样?”
韩昭宁没想到太后突然问起他,楞了下,才按捺住心底的震动,缓缓将他的病情回禀了一番。萧太后听完却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会让太医院好好医治就没再提及。
如此突然拿起又轻轻放下,韩昭宁一下子摸不清太后的想法,背上很快贴出一层细汗。
太后起身,扶了扶腰,“哀家有些乏了,笙儿,往后你和宁儿常来常往,要相互帮衬啊。”
顾笙极有眼色,不顾韩昭宁的反应,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甜甜答应:“太后娘娘放心,臣会时常和忠贵人来看您的。”
韩昭宁被他缚着,只得点头答应:“是。”
“如此甚好,”萧太后挥手,“你们一道回宫吧,路上也要有个伴。”
韩昭宁看了眼顾笙,与他一起躬身告退。
走出慈宁宫的大门,外面乌云压顶,眼瞅着又要有一场大雪。
“陛下,”王和颠着小碎步抱着两件虎皮大氅,十分笨拙地跑到皇帝马前,“这天儿要下雪呐,您和祥贵人披上这个,小心着凉!”
“嗯,”轩辕旻俯身拿了一件,“一件就够了,你回去吧。”
“嗻!”
王和抬起头,皇帝和盛秋岚等人的马已经跑远了。他掂了掂手里的衣裳,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漫天乌云和广袤雪地上下交叠,周适安被轩辕旻用一件虎皮大氅裹在怀里,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身后是轩辕旻温暖的怀抱。
“盛秋岚!”皇帝在马上喝道。
盛秋岚策马靠近:“陛下!”
“看到薛伯平了吗?”
盛秋岚紧绷的神经蓦然一愣:“陛下?”
轩辕旻抱着周适安,侧身冲他斜后方笑:“别跟这么紧了,去和薛伯平给朕猎头雪狼来!”
“遵旨!”薛伯平不知从哪冒出来,横过身扯了一把盛秋岚的缰绳,盛秋岚座下的黑马仰头嘶鸣,接着转身就跟薛伯平的白马跑了。
“陛下是故意支开他们的吧。”周适安窝在他怀里笑。
“就你聪明,抓着。”
轩辕旻把缰绳塞到他手里,又把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心。他操控着烈马,自己却被轩辕旻操控着。
马儿奔腾踊跃,周适安感觉自己的心也快被颠得跳出来了。
“这里真的有雪狼吗?”
“没有,狐狸倒是有一只。”
甩开一众侍卫后,烈马驰骋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周适安也适应了寒风扑面,可以缓过精神和轩辕旻斗嘴。
“我是狐狸?”他不满地瞪了身后的人一眼,“那段月白就是兔子,韩昭宁呢,是什么?”
轩辕旻在他身后,眉目里闪过一刹无奈:“怎么又提起韩昭宁了?你这几日念他名字的次数可是够多的。”
“那也没有你后宫的人数多。”
一只大手猛然捂住他的嘴,周适安整个人被勒得向后紧贴在皇帝身前,仰人鼻息间全是激烈交锋的视线。周适安进一寸,轩辕旻就也进一寸。
疼。
周适安推开他,“咬我干嘛!”
轩辕旻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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