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却风。
他是如何知晓的？还是在她脑内留了神识监视？
不对，这道传音，转瞬即逝，并不是被封存在她脑内的。
排除了这个猜测，荼毗放心一些，但更咬牙切齿地恨谢却风了。
不知他怎么知道秘境内现状，又是何种手段能突破秘境限制传音。
荼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在看戏。
还是看她的笑话。
一时一双招子都不是死鱼眼了，浮起了强烈的恨意。
或许愤怒才是源动力，那飞来的九法.轮，荼毗都惊险躲过。
努力还是有用。
几千套杀阵，没白闯，就算灵力不够，身体直觉都练出来了。
闪身间隙里，荼毗扫了眼青青，目光如炬，直视青青抹额。
青青下意识一缩头。
荼毗收回视线。那颗极品灵石……
不会还在现场直播吧？
怪不得白白舍得花这么多钱。
荼毗生性敏感聪颖，总能冷眼看穿旁人所想。她朋友寥寥，但对每个朋友都很了解。当下也是不设防，才会落圈套。这么一想，怕又是白菡清的手笔。等她出了秘境，必得要白白三年免费饭卡才行。
青青不知，荼毗一眼数念转，早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暗自心虚愧疚。
“谢道藏，不行就别硬碰硬，咱俩儿一道出去！”
荼毗：“无碍。”
青青都有点想哭了。这么热血。
【首徒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把雷召过来劈你】
【命都快没了还在装】
然而飞讯很快打脸，战况之中，荼毗使用剑招的次数大大衰减，但是法.轮并没能伤到她太多，只是身上挂了彩。
青青一边打气一边骂，“你还留手！你黑心，还不使全力！”
赛欺霜本人更憋屈，有火没处发。
“谢道藏，取巧可没有用。”赛欺霜加紧了法.轮的攻击密集度，力图让荼毗应接不暇，“你别想等恢复灵力再战！”
荼毗压力倍增，可下丹田的灵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多用身体扛，万不得已再动用灵气。
按她的计划，谢却风激她，她就得求稳。
反着来，就对了。
这是他们纯恨师徒的沟通方式。
就算吃苦些，荼毗自我安慰，就当在锻炼自己的闪避能力极限吧。刷副本刷boss。
一段时间下来，双方仍旧不分胜负。赛欺霜腰上带伤，也不是全盛状态，奋力猛攻讨不着好，额头也是冒出汗来。
他不是傻子，也想为后续留后手，不能背水一战，这就与荼毗互相拿捏住了。
也不知谢道藏哪来的花花肠子，自己灵力不够，就这样躲字诀，也激急他，大量消耗他的灵力来拉平差距。
可耻，但有用。
“你们剑修，就是刁滑！”
荼毗：“彼此彼此。”
打战中夹杂着骂战，单方面追的数次重复，让观众们都要看睡着。纷纷感叹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时，带着防伪标的一道飞讯闪过。
竟然是太微门掌门亲自降临。
【女娃娃要输】
太微门名声大但谨小慎微，掌门是个和善老头，不喜争端，向来是谦让为主。他这样的大能发了话，相当于一锤定音，很多小修士都应声。
【大佬与我同看】
【爹你看见了吗我离大佬最近的一次】
很多人刻录画面，留念自己发的飞讯与大佬飞讯的同框时刻。
【不然。】
【谢却风教出来的徒弟，能赢】
其他宗门的长老、掌门，潜水许久，也冒出头来发声，他们对哪方能胜，持不同看法。
各色防伪标识的飞讯，在屏幕上讨论，激起更多观众入场。
观众沸腾。
【我我我……】
【原来你们也是一天十个时辰泡在灵网】
【告诉俺师父，泡灵网才能变强！】
发表看法后，这些大能又惜字如金，保守了起来。
到底是那一位的徒弟，他们这些长辈，也不能越俎代庖。
没见镜尊谢却风都没发话呢吗。
显然并不担心他这个徒弟。
有高冷大能，当然有自来熟的，还特意做了分析，分析为何太微掌门押谢道藏输。
一个是灵力不足。
还有一个，是大能慧眼，能看出别人看不到的本质。
【谢道藏落后太多资源】
光比灵力总量这块，赛欺霜就高出谢道藏好几倍。这项靠苦修，更靠修炼资源。如果是秽衣舟这样的门派，每日服用魔海灵液，也能额外增长灵力，经年累月下来，与不服灵液的同期修士比，差距会拉得越来越大。
其他方面，自不消细说。
长老解析得深入浅出，飞讯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而战局里的双方更加清楚。
荼毗到这时看清了，打不过。赛欺霜对阵她，优势是碾压式的。
他们俩，一个是少主，全秽衣舟都把修仙资源往他身上倾斜。秽衣舟十里八个岛，纯供都能供出个修仙奇才来，何况赛欺霜自己担得起天赋异禀。
一个是名义首徒，一边被打压，资源全靠花式捡漏，直到最近谢却风才当人，倾囊相授。
荼毗自恃天赋不差。与赛欺霜不分伯仲。
也只能认清现实。
哪怕天资相同，哪怕她辛苦修习，也是需要时间、过程去拉平差距的。
她和赛欺霜，双方都明白这一点。
赛欺霜：“谢道藏，早点放弃，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不公平啊，他修炼资源比首徒多，一宗养一个少主】
【镜尊首徒还卖惨？输不起就输不起呗】
【可是真的很奇怪，首徒丹田那么差】
【我是朝天宗的，谢道藏来过我们这做义工……嗯换灵石。】
只要发生过，总有蛛丝马迹。荼毗之前溜出凌虚山，自寻机缘修炼，纵她冷情自闭，不善交游，总会留下点痕迹。
已经有人在怀疑谢却风和谢道藏的师徒关系了。各种猜测都有，还有猜谢却风嫉妒徒弟天赋，故意压着不让长进。
这些猜测，出来就被屏蔽。后来大家也渐渐不敢提了。
除了魔道，谁敢惹镜尊那座煞神啊。
清屏后，赛欺霜的粉丝控评是最真心、最急切的。飞讯里整齐划一的【赛欺霜必赢】，刷了满屏。
有粉丝了解内情，着急道。
【哥哥，发动呀】
【咋滴，赛欺霜要生？】
【等等，赛欺霜……什么时候能生的？】
自古飞讯出人才。
气得那粉丝心梗。
秘境中赛欺霜收了点势。
“时辰已至。”
荼毗脸色难看，终究忍不住。
“噗——”
吐出来的血，是绿色的。
【卧.槽他是用毒的】
【毒在法.轮上，□□一转，带到空气里】
【那首徒吸了多少，不敢想】
【强弩之末，散了吧】
【香引轶定是祝赛出其一了】
赛欺霜得意道：“撑到现在才发作，你已经很不错了。我勉强认可你。”
荼毗终究支撑不住，浑身被毒素侵蚀，疼得入骨，躺倒在地。
荼毗心知，她忍痛能力远超常人，能让她觉得“疼”的，那是普通人绝对想一死了之的程度。可见赛欺霜的毒有多厉害。
【憋死我了，终于能说了】
【楼上，我也，怕给哥哥泄了底】
【哈哈哈，让她见识见识我们哥哥的毒】
【包管她生不如死的】
【谁让她惹哥哥，该死】
【不自量力的小*子】
【略略略，是不是爬师父的床双修的啊？真上场打不过了】
荼毗捂住唇，绿色的血往外流，她看着手心，感到荒谬的快乐。
还蛮像绿巨人的。
赛欺霜放心走来，想慢慢欣赏猎物的死状。可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场面。
谢道藏在笑。很纯粹的，不掺杂念的笑。
赛欺霜心里一动。
“你笑什么？”
荼毗睁开眼，阴阳城的天光落在她眼睛里，她的瞳孔呈现出似蓝似紫的半圈光弧。
像传说里的狐仙。冷面、吊眼、轻佻。
眼底情绪很淡。
这种矛盾感，让赛欺霜走神一瞬。
赛欺霜听说，大道千衍，剑修是最反人性的。
剑修既要有执念，执念要强，方可一执引剑；若无执念，修不出剑意。可剑修要入至臻境界，跨过金仙境，半步成神，必须要灭人欲，心只存天理。
要去执。
自相矛盾。
因此全修真界到现在都没再有高过金仙境的剑修。
谢却风算金仙境巅峰，卡了许多年，外人也不知内情。
他那一言可以创飞全世界的风格，很难让人觉得他心里能有什么执念。
无悲无喜，无嗔无爱。平等地创飞所有人。
一剑灭杀。
是曰慈悲剑。
现在谢道藏也是这烂样……
比也跟他比，战也跟他战，到末了，他赢了，她还是无所谓。
赛欺霜胜利的快乐，转瞬即逝，他几乎是有点恼羞成怒的，一脚朝荼毗踹过去。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怒。
荼毗早已脱力，被他这满含怒意一踹，整个人都飞滑出去十几步，口里又吐血。衣衫上洒满绿色的血，还有说不清是否肺腑的血块，也是绿色的。
荼毗看到又掌不住想笑。
赛欺霜欺身上来，踩她脸，踩住她侧脸，叫她露不出那种笑来。
“我问你笑什么？”
荼毗侧脸被踩得变形，骨缝被压缩，连带着一只眼睛都睁不开。她不想笑的，但是……
人绝望的时候，难免想搞点抽象。
赛欺霜受不了，觉得她这是在变相刺激他、激怒他，一时把荼毗提起来，捏住她下巴，不许她笑。还连声质问她。
“谢道藏。
你要不要脸？
你输了你输了，是我赢了。
你就不挫败？不耻辱？不恨我？没有不甘心？
你他.妈到底在笑什么？”
飞.讯已彻底疯狂。
【谁来救我，“你在笑什么”，在脑内无限循环】
【我从前没觉得他这么二，真的】
【谢道藏：嘴角微痒。赛欺霜：破大防。】
【剑修整人心态有一手，你剑修还是你剑修】
玩抽象是会传染的。从秘境内传染到灵网。
【大胆魔道，暴殄天物，让老夫来教教你】
【愣头青，不懂怜香惜玉】
【爱你们鸽鸽的有福啦】
赛欺霜的庞大粉丝量，都有点控不住修士们玩抽象的风气。
秘境内，赛欺霜质问得双眼通红，下手没轻没重，荼毗都能听见自己下巴骨咔嚓骨裂的声音。但是比起毒，她已经完全能忽略这种痛，也感觉不到痛了。
“赛欺霜，适可而止！”
祝东风从高空坠下，高声阻止，拉开荼毗和赛欺霜。
祝东风平素吊儿郎当，现在慌得不行，看赛欺霜的眼神如同看猪狗。
他都感觉到了，暗处观察的一道眼神，铁定是他好妹妹祝言。
妹妹在暗处记小本本了，赛欺霜下场堪忧。
那眼神杀意有如实质，也是赛欺霜全副身心放在荼毗身上，求个回应，才没有发现。
祝东风劝架也不敢动真格的，这一硬拉，把谢道藏这张脸弄成上下两半，亦非难事。他只能压制赛欺霜。
“把解药给了。”
赛欺霜魔气四溢，杀红了眼，一挥手拂开祝东风，“滚开！”
祝东风被拍飞出去，远离了战场。
内心流下重庆小面眼泪，妹妹，他真尽力了啊。
百星榜他都打不过赛欺霜，也就谢道藏这怪物，资源差这么多还能跟他打。
此处。
赛欺霜扶着荼毗双肩，因为她痛得蜷缩成小虾米了，没点支撑根本坐不住。
赛欺霜倒是得了祝东风那句“解药”的灵感，给荼毗强喂了解药。
“解药。”
“你告诉我，你在笑什么……”
这回儿，语气里有丝哀求的意味了。他拿她，没办法。
解药入喉，荼毗被卡了下，好歹是咽下去了。
毒性强，解药见效也快，不多时，她身上剧痛感缓解，徒留一身冷汗，衣服都湿透了往下淌水。
一瞬间有如入梦，疼痛消失，怀疑当下是不是真实。
荼毗缓了缓，自己坐好了。
她斟酌字词。
“我笑你……”
眼见赛欺霜陡然变色，看上去跟个生气熊一样，荼毗及时改口，“我笑你长得好看。”
认这么个漂亮妹妹也不错。
这后半段，荼毗不敢说。
“好看”对赛欺霜来说，是事实，不褒不贬，他嘴硬道：“我勉强认可你，不许和我抢香引轶。”
荼毗盯着他，好半晌没有说话。
那眼神没什么波澜，但盯得认真，真叫赛欺霜摸不透。
忽地，他感到腰间一紧，那侧腰伤口都疼了一疼。
连带着心口都紧了一紧。
荼毗抱住了他。
赛欺霜睁大眼。
他从来没和女孩子如此亲近过。
“刁滑剑修！你在做什么！我非砍了你的手喂狗不可。”
“本少主认可你，你竟然敢放肆，我一定要一定要……”
一定要如何，赛欺霜说不出个所以然。往日在秽衣舟折磨人的手段，如今是刑到用时方恨少。
这时，赛欺霜感到腰上的手松了松。
一阵失落。
荼毗有气无力地虚抱他。赛欺霜才意识到，她是太虚了。颈侧是她温柔的吐气，身上沾染到她干干净净的冷香。耳畔还有她温温柔柔的嗓音。
“我需要你的认可？”
噗呲。
缀满蓝紫色星子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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