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放心,陛下那天还跟我提到了这件事。她说仔细看过了您上的奏本之后,顿觉甚有道理,决定痛改前非,今后要做一个明君——”
庄峤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大,大尾巴狼一样瞧着薄正德。
“陛下还说您忠心耿耿、饱学鸿儒、乃是大盛的肱骨之臣啊!”
薄正德:“……”
他的脸色一时间很难形容,似是惊讶,似是不信,又似是有那么一丝欣慰。
和疑似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了一丝丝的愧疚。
但这犟老头不知是年纪越大越死要面子还是怎么的,最后仍是冷哼一声,含糊道,“老臣拭目以待。”
不过祭祀典礼前一天晚上,他还是自己一个人悄悄跑到库房,将明日要穿的天子礼服和冠冕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库房昏暗,薄正德点了壁上烛台,亮起一团昏黄的光。
“这冠冕还是太沉了些。”薄正德掂着重量,摇了摇头,“陛下还那么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戴上这冠冕恐怕要压矮三分……”
之后得想个办法,在保留形制的基础上将重量减轻一些……等等。
薄正德脊背陡然攀上丝丝缕缕的寒气。
他枯槁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拨开了冠冕上繁复而层层叠叠的设计,两根手指轻轻一掰,冠冕顶部的椴木竟凭空被戳出个缺口来。
薄正德举着宫灯,屏住呼吸朝内照亮,瞧见了里面反射着烛火光泽的一根极细的针。
·
祈福仪式前一天晚上,礼部奏的折子太多,元曦干脆就搬到玉霄殿看了。
陆砚冰回来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还堆着没看完的奏折,简直要淹没了她。
门推开,案上烛火微微晃动,陆砚冰立即放轻了动作,他走到案边,发现她胳膊底下压着许多写了字的麻纸。
犹豫了下,陆砚冰转身去给元曦铺床。
其实有专门的宫女做这些事,陆砚冰只是出于暗卫的警惕,每日都会亲手检查一遍。
他将被褥仔细翻检过一遍,干燥柔软,是那种暴晒过的被褥才有的感觉。被子也确实是厚的。熏过香,浅淡不浓郁,一切如常。
陆砚冰便准备重新铺好。
然而才刚刚挪开枕头,他心里就打了个突。
直觉发出警告,手感不对,位置也不对。
陆砚冰立刻将枕头拿到宫灯下仔细检查,拆开后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藏了一根极细的针!
捏着这枚针尖闪着诡异光泽的细针,陆砚冰眸色登时冷沉了下来。
针尖上的应当是毒药。
又将整间屋子都检查了一遍,好在没有其他异样。他快步走到后院,叫来文三:“今日都有谁进过玉霄殿?”
文三一脸茫然:“就还是以前那些人……都是仔细筛过的。哦对了,元姑娘叫人把奏折搬过来看,有两个小太监跟着葛兰因进来过。怎么了老大?”
陆砚冰面色冷得能掉渣。
他将毒针包在帕子里给了文三,语调冰凉而坚硬。
“去查。是谁的人。”
文三瞧见这毒针脸色也不对了,“属下失职……请统领责罚!”
让别的刺客在他们暗卫组织眼皮子底下动手。
这跟打他们的脸还拿脚踩有什么区别!
陆砚冰转身回屋,“查完了就地斩杀。否则就不必来见我了。”
文三领命而去。
重新阖上门,陆砚冰脸色依然很差。
如果不是元曦勤勉,没有直接歇息而是一直在看折子,那他今日回来见到的是不是就是她的尸体了?
他抬起手放在元曦肩膀上。
指尖隔着衣料,触碰到底下微凸的骨头。衣料下皮肤的温热从指尖传来变成一阵微麻,胸腔内的心略显急促地跳动。
如果元曦今晚选择了直接躺下,她会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死去。
他知道元曦不是什么所谓的“神仙”,那次在玉霄殿后院,他拿匕首贴着她的肌肤时就知道,她是跟他一样的肉/体凡胎。
她甚至更加脆弱,都不必用剧毒,随便一点什么毒就能要她穿肠烂肚、生不如死……
在这随时会被人吃了的深宫里,死亡对她而言是十分轻易的事。
她虽然知晓未来之事,却对危险也没有任何感知,也从不多疑警惕,还十分大方地将自己的温暖分给身边所有人……
她到底来自怎样的地方呢?
是那个地方养出了她这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吗?
如果这双眼睛因为死亡而衰败干涸……
不行。
陆砚冰霎时浑身紧绷。
晦涩扭曲的念头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几乎要刺破他的脑子。而陆砚冰只是面无表情,任由它们在浑身游走,任凭心口传来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不准许。
元曦答应了他,会帮他恢复自由身,脱离徐临渊。
那他就决不允许元曦在此之前出任何差池。
她是他目前唯一能扳倒徐临渊的希望——即便她是一个脆弱的、随时会死的、虚假的神明。
手掌包裹了元曦半边肩膀,他却仍觉不够,心口生出饥饿、空虚、惶恐,掌控欲和保护欲在危险接近的时刻疯涨——
若是他的手能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就好了,最好是藏在他手心里,他会紧紧握着她,任何危险都别想突破他的防线……
“元姑娘。”
他敛目,复又睁开,已然恢复了温良克制。平静地唤道:
“醒醒,夜里凉,到床上睡吧。”
元曦终于被惊醒,她“腾”地一下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今天要开组会吗……”
待看清眼前人,她才茫然怔住,“陆砚冰。”
元曦扶额缓了下,心神自那个遥远的世界飘回来,落回躯壳里。眼前的人也不是叫她开组会的室友,而是她的杀手盟友陆砚冰。
陆砚冰眼瞳漆黑地望着她,笑了笑:“累了便去歇息吧。”他轻轻眨了下眼,不经意地问,“组会,是什么会?我从未听过。”
元曦摇了摇头,命很苦地笑了笑:“跟朝会一样,是我那边的上朝。”
陆砚冰眼神微暗,若有所思,“是么。”
元曦不欲多说,而是拿起案上麻纸。
她总是想起那天陆砚冰对自己说的话。
“这三天,清流派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你的命令,现在只是第一步……但若能熬过这三天,事情就能成。
“元姑娘,不要对任何人心软,包括我。”
系统的任务也是三天。
也就是说,陆砚冰所说的那个“结果”,和刺客刺杀她,都会发生在明天祭祀上。
那句“不要对任何人心软”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陆砚冰静静瞧着她的动作,没有声张毒针的事。
“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元曦脸颊上压出几道红痕,但透亮的双眸映照着烛火,亮得灼人。
“陆统领,是这样的,我们既然是盟友,那就应该有共同遵守的原则,对吧?”
陆砚冰蜷起手指,“对。”
这时候说起这个……她要和我划清界限了么?
他心里阴暗的泥沼升起,咕嘟咕嘟冒着泡。
元曦满意地点点头,将一叠麻纸往他面前一推,“那么从今天开始,有一些东西,需要你我达成共识。”
陆砚冰瞟她一眼,顺从地翻开——
咕嘟冒泡的阴暗泥沼疑惑地冒了个泡。
第一张,入宫的使命,是为百姓谋幸福,为盛国谋复兴。
第二张,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第三张,科学技术(划掉)器用之利是第一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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