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丞相面上恭敬地接下这道赐婚圣旨,实则双膝打颤,气血上涌,想他历经三朝,承旨不少百回,头一次觉得大红色如此扎眼,泅在提花锦缎上的一行行字,他都认得,可连在一起看,简直狗屁不通!
他不过是上了一封告老致仕的折子,敬元帝那比针眼还小的心眼就被中伤了,竟把顾老东西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强塞给燕家小辈唯一的姑娘,他如掌珠似的孙女燕兰若。
孽缘啊!
宣旨的公公拿了喜钱,说几句场面话,乐呵呵地走了。
燕夫人的伤心泪滚珠般往下砸,燕大爷恨不得自己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事,燕二郎和燕四郎马不停蹄回房写信,想叫随军驻守廊坊的大郎和三郎回来撑腰。
只有燕兰若仍旧是一幅端庄的表情,眼底无波无澜,好像不是叫她嫁人,而是让她明天早食时多吃两个韭菜馅的包子。
落在燕家人眼里,燕兰若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啊!
“窈娘………”
燕老丞相嘴唇张张合合,发不出半个音,从哪个角度好像都找不到顾泓清一个优点。
“祖父,顾泓清年岁几何?”
燕兰若这一问,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落了几分。
还好,还认得他是祖父。
“长你不足一岁。”
“哦,还好,不是如五郎那般的毛头小子。”
“窈娘,你要是不愿嫁,祖父拼上燕家的牌匾,也去把旨拒了!”
燕兰若眉梢略弯起个小弧度。
“祖父,我愿意的。”
孙女不但懂事,还强笑着说愿意,燕老丞相压下内心酸涩,脚底生风,亲自出府给孙女置办三进三出的宅院当陪嫁。
据钦天监演算的吉日,婚期被定在来年二月,就算把每个时辰掰成三份用,满打满算,都只剩四个月了。
纵燕府上下人人一张苦瓜脸,但该过的礼节,该备的陪嫁,一样不能落,燕二爷咽不下气,往顾府递了贴子,表明大婚的仪仗,只能比公主出降略次一些。
顾府那边无所不应,太夫人寅时就把顾泓清叫去训话。
“泓儿啊,祖母一把老骨头喽,最盼的就是你成家,你平日浑就浑了,反正顾家有你大兄顶着,新妇进门后,凡事都得让她几分,与妻子生嫌,则宅无宁日。”
顾泓清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哪里还有神思去担忧宅无宁日,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当是记下了。
突然,“咚!”
一声沉响唤回了正在畅想后年抱上一双重孙的太夫人。
顾泓清头栽在茶案上,睡着了。
“把他给我拖回房里,让他睡!睡一辈子都别管!”
太夫人直拨腕上的佛珠串,找不到节奏的碰击声,一点一点纾出她心里的无奈。
对顾泓清这个最小的孙儿,顾老太傅颇有他强任他强,他弱随他弱的教养态度。
顾泓清自学会走路以来,事迹便名满京城,十六岁被他爹顾侍郎送去边营历练了三年,拳脚功夫是长进不少,但长得最快的是脸皮。
比花楼头牌抹在脸上的脂粉还厚几百倍!
仗着自己结识几个将军,能一手干翻两个壮汉,顾泓清一跃成为京都纨绔之首,带着底下一众出身不俗的二等纨绔浪迹街头,不过用他们的话说,叫扫尽世间不平事。
三年来,狐朋狗友成亲的成亲,领职的领职,只有顾泓清跟遭了天谴似的,与他定过亲的姑娘,意外失足死了一个,跟家仆私奔跑了两个,还有一个,剃发修行去了。
所以这门亲,是顾夫人在佛祖面前诵完四十九篇经,往京郊寺庙里大笔大笔捐香火,以心诚换来的。
顾泓清没有不娶这个选择,还得把媳妇当菩萨供着。
燕老丞相和顾老太傅虽是一辈子的政敌,但上辈事上辈毕,两家小辈经常来往,一起吃吃喝喝,并不稀奇。
燕兰若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十二岁又被平陵外祖家接去,近两年才回到家中,只在长公主办的两场赏菊宴上露过脸。
关于她,捕风捉影的寥寥几句。
顾夫人很满意,燕兰若肖似太后,太后在豆蔻之年因容貌冠绝天下,燕氏更是百年簪缨世族,出文臣,也不乏武将,真论起来,是顾家高攀。
顾老太傅又何尝不是暗地里操碎一颗心,当那帖子摆在他的书案上时,他甚至无比庆幸,燕家没有让他孙儿去东海捞一百颗夜明珠,豪华的仪仗能算事?顾家几代的家业够办几十次这样的仪仗!
显和八年,十月,两家换庚贴。
顾夫人捉住要翻墙出逃的顾泓清,往他身上套了件时下流行的紫袍,覆腰玉带上还缀有并蒂莲状的暗纹。
哄着劝着,骂着打着,把他押到燕家。
燕府门口,顾夫人和顾泓清的脚还悬在门槛上方。
亲切热络得让人发腻的招呼声迎面而来。
“顾家姐姐!呦,还有三郎也来了!”
顾夫人朝天望了眼。
燕二夫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告诉她,今天出门忘看日子,但显然不是黄道吉日。
二十多年前,顾夫人也是京中小有名气的贵女,本来娘家要给她说的亲事是燕二爷,谁知被燕二夫人姜氏一个商户女截胡了。
其实她嫁谁都行,但她不能接受自己输给商户女。
明里暗里较了七八年劲,还是承认了姜氏比她强。
姜氏对燕二爷的一片心,她远远做不到,而姜氏自始至终都没把她看做对头。
相反,还帮她当街痛骂过皇室旁亲里的一位郡主。
她觉得姜氏好是一回事,放不下自己的骄矜又是一回事。
看着一见面就挽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顾夫人疑道。
“妹妹不是要在平陵待到后年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姜氏掩唇一笑。
“还不是托姐姐的福,窈娘大婚在即,我这个做婶婶的不回来像话吗。”
“三郎长这么俊了?跟你爹一个性子,年岁不大,见人一点笑没有。”
她打量顾泓清的目光毫不掩饰,差点把他侧脸烫个窟窿出来。
“二夫人也说,小侄容貌肖母,脾性肖父,若小侄无一处类父类母,那是否亲生,还有待商榷。”
顾泓清神色自若,嘴角上扬,提起一个恰好的弧度。
顾夫人此时恨不得他是个哑巴,连燕家主堂都没进,短短几步,他还要得罪几个人?
忙向姜氏赔笑道。
“他是太激动了,又紧张,一时口不择言,妹妹莫要挂在心上。”
“省得,姐姐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
燕家主堂,除了燕大爷,该在的长辈都在,燕兰若避于屏风后。
她对顾泓清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大丫鬟濯水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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